他轻嗤:“趁早归位不是好事?”
<div class="contentadv"> “但彻侯瞧着也不像是心怀好意的人。”即墨秋不吃云达这一套,回应也不友好,“与其拐弯抹角,不如直接说明来意吧。”
沈棠跟公西仇则是两脸懵逼。
她抬手表示自己有话要说。
“且不说我并不是什么‘母神’,也担不起‘神’这个称呼,退一万步说,即便我真的是所谓‘母神’,我归位了对彻侯有什么好处?”
人的言行都取决于动机。
云达的目的是什么?
“只要你肯归位,这混乱世道将会归于和平,就是这么简单。”云达知道的内情甚至比众神会内社还要多点,“你不该来。”
沈棠:“……”
这么一口大锅差点儿将她砸死了。
她原地破防,手指指着自己,急忙问:“彻侯这话的意思,世道混乱是因为我?”
沈棠头一次跟窦娥感同身受了。
自己做什么了,就成了为祸天下的罪人?
她这些年天天996*3,偶尔还有007*3,不敢说自己多么勤政,但也真真切切让治下生灵休养生息,勉强吃了七分饱、穿了五分暖。只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她能做得更好。
除了打仗的时候杀人有点多,平时可是一条无辜性命都没沾过,怎么到了云达嘴里自己就成了罪魁祸首?活着就让苍生受苦?
云达道:“是,但也不是。”
沈棠顿时酝酿了一肚子的火气。
云达继续道:“既然是‘神’就继续坐在神坛之上,俯瞰你的芸芸众生。这人间红尘,生老病死、兴衰荣败,生灵自有定数。你怜悯即将被咬断脖子的兔子,可有怜悯饥肠辘辘的豺狼虎豹?人与兔子、与豺狼虎豹并无不同。既是狩猎者,同时也是旁人的盘中餐。”
言外之意——
沈棠是多管闲事了。
既然生于云端就继续高高在上,她走下神坛拯救可怜的兔子,难道不是对豺狼虎豹的不公?兔子本就是其他野兽的食物。此举,是不是说明这种善良只是一种可笑伪善?
“但我如今也是一只兔子。”
直觉告诉沈棠,云达话中有话。
“蝼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彻侯,沈某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是你口中所谓的‘母神’。你口中所谓的‘归位’不就是想让我去死么?你想要我这条命,自己亲自来取,你有这本事拿得走,那它就是你的。没这个本事,还请彻侯不要要说这些话。”
云达听她这么回答便知道沈棠没听明白。
他干脆将话挑明了。
“让你‘归位’不是让你死,死的只是你这具能腥风血雨的肉身,让一只本该葬身兽口的兔子活下来,你真以为是慈悲吗?侥幸躲过这一劫,仍会有源源不断的危险环伺。你真觉得自己建立所谓的康国,率兵一统天下,便能从根源终结所有乱象?自此天下无悲?”
沈棠也被云达乱甩的锅砸出真火。
质问道:“依彻侯之见,该当如何?”
云达回道:“自然是各归各位。”
“你说各归各位?让兔子死于兽口?”
“正是如此。”
四个字直接将沈棠小脑干萎缩了。
她隐约知道云达的真正意图。
“只要你肯‘归位’,余下的生灵自然会在尔虞我诈的乱斗内耗之中,找到自取灭亡的归途。世上无人自然也无欲念,无欲念,自然也不会再有战争,没易子而食、妻离子散的悲剧。回归死亡,如何不是回归永恒?”
沈棠既然是“母神”,想来身负天命,云达相信她的出现或许会带来一段时间的繁荣昌盛,但这状态不是永恒的。昌盛之后就是衰败!衰败会带来什么,唯有战争乱世。
周而复始,毫无意义。
为了扼杀这种犹如缓刑的痛苦,帮助所有人从尘世的苦难解脱出来,他不介意做点儿什么。即便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人理解。
沈棠真的傻眼了。
云达这老登还怪中二病的。
“……所以,你要所有人都死?”
云达道:“这不是死,是解脱。”
沈棠迫不及待:“你可以第一个解脱。”
做人不能双标啊。
云达不妨横剑自刎给她做个示范。
“待一切达成,云某自会践诺!”
沈棠:“……”
啧啧啧,这是个狠人。
她本想挑衅一下。
云达想要最后一个嘎,但他的家人血亲可以先上路啊,老登要是连这都做得出来,沈棠就彻底心服口服。只是心念一起,她记起来云达走上极端恰巧是因为亲人嘎完了。老登也不知道有没有后代……即便有后代,杀儿子跟杀不知道几代的孙子,也是不一样的。
沈棠只能岔开这个话题。
“但你这是无用功啊。”
云达冰冷看着她:“无用功?”
沈棠摊手:“对,彻侯不会觉得人族是独一无二的聪明存在吧?猴子也聪明,海里的虎鲸海豚也很聪明。除了咱们脚下的土地,在你的头顶,浩瀚星海之中还有其他的文明。不扯那么远,单说这块地方的人族死光了,剩下的动物就不会弱肉强食了?丛林之间的竞争和杀戮更为残酷。它们会在不断吃与被吃之下,逐步成为食物链顶端存在。”
她看着云达不太好的脸色,给予一击重创:“下一个攀上顶端的,何尝不是又一个类人族的存在?你也说人就是动物,为何你视豺狼虎豹和兔子为寻常,却无法接纳人族的内斗?我也没瞧见哪只动物会因为争夺地盘和食物,继而产生毁灭同族的念头……”
云达厌恶的是同族本身吗?
不,他厌恶的是痛苦。
这种痛苦甚至比死亡还要永恒。
人族死光了,它都还在。
云达的脸色越来越差。
最后双目猩红看着沈棠:“妖言惑众。”
沈棠尴尬摸摸鼻子:“啧,我现在成了妖言惑众的妖了?刚刚不是你说我是‘母神’?既然我是‘神’,站的比你高,看的比你多,这不是正常的?我的话是真理!”
神的话都不信,那想信鬼的话?
云达的扑腾还没一张大饼来得有意义。
大饼好歹还能充饥。
“不过,彻侯的话也不是没道理,每个生灵自有其出路。乱世下,谁不是经历苦难过后还顽强想活下来?活路,便是出路。”
“沈某不才,愿为路引。”
云达在原地怔忪良久。
眼前的沈棠还披着即墨秋的马甲,而即墨秋的相貌又是公西一族神灵最钟爱的那款,历任大祭司和大祭司备选共用一套审美标准。自然,眼前的沈棠几乎与先主重合。
先主告诉他,以战止战,为了最后和平,一路上的荆棘杀戮都是必然要付的代价。
沈幼梨却说——
当好路引,顺其自然。
一生都被忽悠的云达——先主哄他抛头颅洒热血,挚友骗他困守一地上百年,棠妹倒是实话实说,就是有点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