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实在不大好吃,干干涩涩的。
秦晚妆被噎得卡喉咙,软软的小手贴上自己的脖颈顺了顺,怔怔地左看看右看看,想去喝水,又想赶紧扑到漂亮哥哥怀里。
小短腿儿往前迈开,急急忙忙的。
“吧嗒——”
小猫儿倒在鹤声怀里,像个黏糊糊的糯米小团,秦晚妆眨眨眼睛,卷翘的黑睫好似有蝴蝶扑闪,昼光清明如许,映着小猫儿呆怔的眸子。
眸子里,映着少年人端艳的容颜,他眼角悬着一滴清泪,顺着苍白的脖颈划下,绚烂又秾醴。
她的漂亮哥哥一直都很好看的。
哪怕难过时也很漂亮,像神仙下凡一样。
可是秦晚妆有点难受。
她觉得自己是个坏姑娘了。
漂亮哥哥竟然被她欺负哭了。
秦晚妆伸出软乎乎的小手,想去蹭蹭她的漂亮哥哥,鹤声握住她的小爪子,目光垂着,他看着秦晚妆,眉眼轻轻弯起,却没什么笑容,看起来这样难过。
花茶被喂到嘴里,唇齿间满是甜甜的滋味。
秦晚妆气顺了,蹭地一下站起来,“吧嗒——”又摔了一下,小脑袋直直撞上鹤声的胸膛,清苦的冷茶气萦绕在鼻尖。
“漂亮哥哥,我……”秦晚妆愧疚得想掉眼泪,干巴巴地解释。
“往往。”沙哑的嗓音不复往日清明。
鹤声失神地看着他:“往往,我也可以做个好人。”
少年人俯身,贴上小猫儿的额头,指尖捧着小猫儿白白净净的脸,不可抑制地颤抖,他低着头,嗓音哀求:“往往,你欢喜我一点,好不好。”
“我也可以同那个人一样。”
“我可以比他更好。”
“往往,我的好孩子。”
“你再看看我,看我一眼就好。”
清泪流出,打湿了少年人的鸦睫,顺着侧脸慢慢滑下,少年人似乎很害怕,一直不敢看怀里的小猫儿,只是颤抖着双手,一遍又一遍地哀求。
秦晚妆突然就很难过。
她觉得自己坏死了。
秦晚妆笨拙地伸出绵绵软软的小手,一只手抚上少年人细长的鸦睫,另一只轻轻拍着鹤声的脊背。
鹤声似乎怔住了。
晶晶亮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少年人清隽的脸,她眨眨眼睛,凑近鹤声,像小时候阿兄哄她一样,松软的唇瓣贴上额头,轻轻地啄了一下。
像踩在浮云上一样,鹤声怔怔抬头。
小姑娘反过来捧着他的脸:“我一直看着漂亮哥哥呀。”
“我可喜欢漂亮哥哥啦。”
“我、我先前认错人了……”她别别扭扭地垂下小脑袋,一颗心快被愧疚噬咬干净了,“我以为同我定亲的是旁的坏人,若、若我知道是漂亮哥哥,我才不会欺负你呢,我……”
她语序有些混乱。
“漂亮哥哥,我可欢喜你啦。”
“阿、阿兄说,漂亮哥哥是天下第一等的阴险狡诈,我才不信呢,漂亮哥哥这样好,这样善良,本就是最最好的人,漂亮哥哥根本无须变,也是天下第一等的好人。”
“我欢喜你,比欢喜甜糕还要欢喜你,比欢喜青梅酒还欢喜你,比欢喜月亮还要欢喜你。”她跳出来,用手脚比划来比划去,蹦蹦跳跳的。
“无论如何,漂亮哥哥在我这儿已经是天下第一的大好人了,漂亮哥哥自然有千万种好法,你待我千般万般好,我也想待漂亮哥哥千般万般好。”
“我、我可聪明啦。”秦晚妆越说越高兴,“你便是同我定亲,也很不吃亏的,漂亮哥哥要什么,我都去为你寻来,我待你定然很好哒。我这样欢喜你。”
嘿嘿。
漂亮哥哥同她定亲啦。
小姑娘悄悄高兴了一会儿,软软地贴在鹤声身上,愈发像个扒也扒不下来的糯米团儿:“漂亮哥哥,你也欢喜我,是不是?”
语气里带了点小得意。
她就说嘛,她这样的好姑娘,天底下有谁会不喜欢。
漂亮哥哥定然是欢喜她的。
鹤声看着她,慢慢屈指,把手藏在衣袖里,拂袖把糯米小团轻轻揽过来。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是,我欢喜往往。”
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耀眼又绚烂,像藏了春天,在他怀里蹦蹦跳跳的,一副很骄傲的小样子,半晌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悄悄把头埋在鹤声肩头。
小猫儿耳尖红红的:“漂亮哥哥,你等一等我。”
“再过三年,我就要及笄啦。”
等她及笄了,漂亮哥哥加冠了。
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处啦。
秦晚妆近日很高兴,每日早上天不亮就跑到西园,一个人蹦蹦跳跳的,悄悄从西园边的小洞里溜进来。
漂亮哥哥那时候都在院子里练剑。
她悄悄的,就可以瞧见漂亮哥哥练剑啦。
少年人英姿清飒,挽着剑花斩断桃枝,桃花哗啦啦落了一地,这时候,草丛里的小猫儿就彻底暴露出来,仰着小脸儿,张开双手,等着她的漂亮哥哥来抱她。
天一卫众人熟练地打扫花枝,装聋作哑。
习惯了,习惯了。
毕竟,他们殿下一到天色将白,就特意起身在院子里等着,往日谁见过殿下练剑,他甩甩桃枝都能砍死一大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