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晚妆怔忪一会儿, 睁大眼睛:“你就是先前那个坏人。”
她上次发病时,就是这个坏人在她耳边说阿桥。
“你——”
小猫儿咬唇,张牙舞爪的:“漂亮哥哥说过欢喜我的, 你莫要唬我,我这样聪明的小姑娘, 才不会相信你这个坏人的话。”
枝叶沙沙, 月光清冷。
徐敬山站在山茶丛边, 长发松松散散垂落,瞧着是斯文矜雅的君子模样,他看着秦晚妆,语调温和:“三小姐不想知道你的漂亮哥哥为何欢喜你吗?”
他笑着:“天底下任何事都该有个缘由,是不是?”
“自然是因为我好看,我聪明。”秦晚妆语气干巴巴的, 心里有些空荡, 像是被利刃化开了一样, 撕开虚无缥缈的空洞,她有些难受,“你是坏人,你才不知道漂亮哥哥是如何想的呢。”
“我的漂亮哥哥是天底下顶顶好的君子,你却是天底下独一份儿的小人, 漂亮哥哥才不像你想的那般呢。”秦晚妆扭过小脑袋不看他,眼眶红红的,“不论漂亮哥哥如何,我都欢喜他的。”
徐敬山似乎听见了什么好笑的话, 这时弯起眉眼, 站在窗外瞧着小猫儿的后脑勺:“我自然不敢揣测你那漂亮哥哥的心思。”
“我只想同你说说阿桥。”
他兀自摸索了个木阶坐下来, 把探路用的树枝放在一边, 抬头望着如水的月亮,有些怀念:“她若是能平安长大,应当也如你一般模样。”
“如你一样聪明漂亮。”
清辉的光晕把他的影子拉长,显得有些孤寂。
“他同阿桥一起长大,从前在京师时,便日日将阿桥带在身边,教她读书识字,陪她吃喝玩乐。”
“阿桥爱听琴,每日晨起,你那漂亮哥哥都会去阿桥的院子里弹琴;阿桥爱花,你那漂亮哥哥方下学便去花圃里找新鲜的花枝,隔几个月便派人去域外搜寻奇花异草。”
“阿桥不会刺绣,你那漂亮哥哥自己先学了再慢慢教她,又怕她被针刺破了手,往后她要做的所有绣活儿都是你那漂亮哥哥代劳的。”
“秦小姐,你的漂亮哥哥待阿桥真得很好,是不是?”徐敬山回头看秦晚妆,笑眯眯的,语调温柔又残忍,“你瞧,阿桥才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姑娘。”
胡、胡说!
她才是漂亮哥哥欢喜的姑娘。
漂亮哥哥亲自告诉她的!
“你住口,才不是这样,漂亮哥哥欢喜我的,漂亮哥哥同我说过,你若是不相信,你去问漂亮哥哥啊。”秦晚妆蹭地一下窜起来,跑到徐敬山前面。
小猫儿性子实在很软,一生气就要掉眼泪,耳尖气得发红,露出尖尖的小牙想去咬人:“你别骗我,我才不相信你。”
徐敬山又笑:“我不曾否认他不欢喜你。”
他慢条斯理站起来,理了理袖摆:“我方才不是说了,这世上万事都得有个缘由,你猜他欢喜你的缘由是什么?”
秦晚妆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眶红红的,心里空落落一片,唇角蠕动几下,抽抽噎噎的:“我、我这样好,自然值得漂亮哥哥欢喜的。”
徐敬山拄着树枝:“大抵罢。”
他听着小猫儿抽抽嗒嗒的声音,突然生出一丝久违的怀念,俯身点点小猫儿的额头:“你同阿桥真得很像。”
倏尔,他笑起来:“这样吧,你若是往后不喜欢你那漂亮哥哥了,便来找我,我瞧着你的模样,心里倒是很欢喜。”
“我生得也不差,是不是?”
徐敬山踏着月色回到西巷小院。
他闲暇时爱离开封地在云州四处闲逛,故而在这儿也置办了宅邸,他接过小厮递来的锦帕,不紧不慢擦干手上沾的花露,微掀眼帘,瞧见廊下的秦镶。
“殿下。”秦镶远远迎上来,脸上难掩喜色,“秦湫同意了。”
徐敬山斜斜睨了秦镶一眼,心里觉得十分可笑,微微笑出声:“二公子如何同秦长公子提起此事的?”
“让我猜猜。”他道,“你告诉他,教他让出功绩是秦相的吩咐,是不是?”
陈述的语气。
“是。”秦镶没想到徐敬山有这样的反应,脸色到底挂不住,“若我爹真知晓了这件事,他也会这样吩咐。”
“我可听说,秦相最疼爱长公子。”徐敬山笑道,“若是秦相知晓你这样抢占了他爱子的功绩,当真不会怪罪你吗?”
“是——”秦镶咬牙。
“秦湫先前是风光,可他现下只是一介商贾,商贾手里握着这样大的功绩有什么用,白白浪费,还不如给我,也算他为本家做些贡献了。”
徐敬山淡淡颔首:“你说是,便是罢。”
天底下总有自以为是的蠢人。
救不得,也没必要。
徐敬山拄着树枝,摩挲着往灯下走。
秦镶站在廊下,看着徐敬山清雅如仙的背影,眸光闪烁。
所有人都觉得他比不上秦湫。
他认了。
纵然他比不上秦湫,那又如何呢。
在秦湫背弃本家,自立门户的时候,他就已然沦为弃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