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已至晌午, 清风簌簌,枝叶招摇。
秦晚妆小小一只,缩在鹤声怀里, 伸出小爪子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 嗓音绵绵软软的:“漂亮哥哥, 我觉得我的病好了很多呢, 可以不喝药啦。”
她按住鹤声搅着的瓷勺的那只手,少年人的手清冷如玉,小猫儿觉得贴起来很舒服,又伸着小爪子想去蹭蹭。
“为何这样说。”鹤声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眸光认真细致,像是在凝望一件稀世的奇珍, 少年人轻声笑, 舀着药汁递到小姑娘唇边。
小姑娘皱起眉头, 把瓷勺推出去,瞧起来有些不高兴,她娇声娇气的:“漂亮哥哥,你要听我说完呀。”
有风吹过来,木窗大开。
少年人瞧了眼窗外, 担心这只娇气的小东西受了寒,又把小姑娘抱起来,安放在木床上,把小姑娘放到锦被里, 他自个儿则屈膝半跪在床边儿, 同小姑娘平视, 带着笑。
“好, 往往想说什么。”语气温温柔柔的。
漂亮哥哥同她说话时,总是喜欢瞧着她的眼睛,好像在世上诸多风景里,只看得见秦往往一个人,秦往往很高兴,高兴得不得了。
每到这种时候,她都能深深明白话本里那些昏君的快乐。
她总能生出些不合时宜的冲动。
诸如,等她日后有本事了,她就要给漂亮哥哥打一座金屋,或是为漂亮哥哥点起数百里的烽火。
可惜她现在并没有什么本事。
小姑娘双手撑着小下巴,看着她的漂亮哥哥,忽而长叹一口气,很发愁的样子:“漂亮哥哥,我没有银子。”
鹤声瞧着她的样子,便知这她又在想写奇奇怪怪的东西,果不其然,小猫儿兀自发愁了一会儿,又扬起小脑袋,眸子水盈盈的,有些担心,巴巴道:“漂亮哥哥,若我日后也没有银子,还没有多大的出息,你还愿意嫁给我吗?”
少年人轻笑出声,伸手去抚小猫儿皱起的眉眼,嗓音温煦:“往往为何要这样问。”
漂亮哥哥的指尖略有些清寒,抚过眼角时略显温凉,小姑娘却很喜欢。
漂亮哥哥身上总带着一股神奇的冷香,像苦涩清透、转而回甘的凉茶,又恍若月光长照下清冷孤寂的雪松林。
秦晚妆心尖一颤,刹那间鬼迷心窍,小脑袋仿佛被浩荡春风砸得晕晕乎乎,她凑近鹤声耳边,急急为自己辩解。
“漂亮哥哥,你别担心,倘若我日后当真没什么出息,我也会让你过得很好,很好很好,哪怕是去偷阿兄的银子,我也要养你的。”
小姑娘说完,又觉得自己是个十分有担当的好姑娘,有些骄傲地扬起小下巴:“漂亮哥哥,待我长大了,我、我定然养得起你的。”
鹤声向来不知道秦往往哪儿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但他也只好哄着,颔首,同眼前的小小姑娘说:“好,我等往往长大。”
少年人拍拍小猫儿的后背,温声细语同她说:“往往不必焦心这些事,我很好养活,往往日后定然养得起。”
那、那怎么行!
秦小猫儿听着鹤声的话,抬起小脑袋,对上少年人那双漂亮得落满星子的眸子,似乎有些不满意,哼唧哼唧的:“这样才不行呢,漂亮哥哥生得这样好看,自然要花许多银子供养的呀。”
小猫儿有些心疼她的漂亮哥哥。
漂亮哥哥定然是在锦屏楼里过了许多苦日子,才会什么都不求呢,乐师的日子都很苦的,先前她去湘王府时,都看见那个乐师姐姐的艰难处境了,漂亮哥哥从前定然比她还要艰难。
秦晚妆想着想着,有些难受。
她一难受,又想掉眼泪,伸出小爪子拍拍他的漂亮哥哥,眸子里有水光浮现,巴巴道:“漂亮哥哥,我定然会待你很好的,比天底下许多人待你都要好万万倍。”
鹤声不知小姑娘为何突然要掉眼泪,怔忪半晌,才猜到小猫儿定然又想了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倏尔轻叹一口气。
昼光洒下来,碾碎院落里满地的桃花,枝叶顺着风晃荡,木窗边竹影深深,这会儿时节正好,路过的风也温柔。
鹤声抹干小姑娘眼角的泪花,有些无奈地唤她:“往往。”
少年人想说:
其实不必如此麻烦。
若想养活江鹤声,单单需要一只秦往往就好。
但他瞧见小猫儿纯粹得纤尘不染的目光,抿了抿唇,到底没有说。
在小猫儿看不见的地方,少年人微微收拢五指,攥紧拳头。
再等等罢。
他告诉自己。
等到有朝一日,他能完完全全、干干净净地站在秦往往面前,再堂堂正正告诉他的小小姑娘:江鹤声很欢喜秦晚妆,前前后后两辈子都很欢喜,所以往往不必总是担心这些,他远远比她想想的,还要离不开她。
“好孩子。”温温凉凉的指尖拭干小猫儿眼角的泪,鹤声轻声唤她。
“昂——”
小姑娘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鹤声把她眼角泪花儿一抹,小姑娘又跟没事人一样,抬头看她的漂亮哥哥。
“做什么呀。”
小姑娘眨着眼睛,瞧着她的漂亮哥哥。
药汁的热气渐渐散开,鹤声看着她,轻声道:“往往先前想同我说什么。”
“往往为何不喝药。”少年人瞧着她,眸光温和。
小姑娘爬起来,急于向她的漂亮哥哥炫耀,凑到鹤声耳边,扬起小脸儿看他,得意洋洋道:“自然是因为我的病好了许多呀,从前我发病时,要接连昏睡半月呢,但是昨个儿夜里,我很快就醒啦。”
“往常从未有过这样呢。”
小猫儿看着她的漂亮哥哥,眉眼弯弯,眸子晶亮晶亮的,瓷白的小脸儿上显出浅浅的梨涡,甜滋滋的,像是被春风洗过一样。
“嗯。”
鹤声应了一声,目光低垂,不自觉摩梭指尖,不知在想些什么,少顷,他又问:“好孩子,你现下可有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