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温凉凉的嗓音落在廊下,江鹤声单手执卷,清瘦的指尖拈着页尾,轻轻翻过,他眉眼轻弯,注视着茶座边漂漂亮亮的小姑娘。
“然后林哥哥就不理我了。”秦小猫儿趴在茶桌上,看着小火上咕噜咕噜冒泡儿的黑陶壶,长睫一颤一颤的,有些郁闷,“太子哥哥,林哥哥先前训斥我,他说我很不听话,胡说。”
江鹤声温声笑笑,把书卷搁在一边,沏了甜茶递到小猫儿面前,哄着她,却没反驳,倏尔,他偏头,手握拳抵着唇角,轻轻咳嗽两声,面色苍白如纸。
秦小猫儿有些担心,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子哥哥身上总带着病,有时见着她,双目失神,都要撑着头想好久,半晌,又温温柔柔抬眼注视着她,似乎很不好意思,然后歉疚地叫阿桥。
秦小猫儿端起甜茶放在江鹤声唇边,看着漂亮哥哥就这她的手,低头抿了一口。
莹润的水珠沾湿殷红的唇角,江鹤声咽了甜茶,失笑,抬眼看着软绵绵的小甜糕:“不碍事。”
“太子哥哥,你的病何时才能好呀。”秦小猫儿撑着下巴,重重叹了口气,倏尔想到什么,蹿起来,“不若,我将我的郎中姐姐借给太子哥哥吧,我的郎中姐姐很好呢,她帮我治病之后,我已经很少发病啦。”
江鹤声正欲开口推辞,小猫儿却很高兴,来来回回踱步,嘟囔着待会儿同郎中姐姐说的托词,他不忍心扫了小姑娘的兴致,只好顺着她,哄小姑娘:“多谢阿桥,改日孤再派人去请你的郎中姐姐进宫罢。”
遍地清辉。
东宫里渐渐点起烛火,昏黄的烛光微微晃荡,香炉呈青鸟状,青鸟振翅欲飞,袅袅的烟雾升腾而起,淡淡的苏合香萦绕在半空。
秦小猫儿坐在琴桌边,伸手去拨银白的琴弦,“铮——”小猫儿吓得收回手,仰起小脑袋去瞧她的太子哥哥,江鹤声揽着她,温声笑:“阿桥,别害怕。”
江鹤声想着,宫外的世家贵女们大多精通琴棋书画,他的阿桥也该学一些,不必谙熟,只消稍有领会,足够应付世俗对姑娘家的期望便好。
清清冷冷的指尖触上小姑娘的手,江鹤声低着头,认真细致地教她拨弦。
他边儿上是窗,窗外是孤悬的明月,月光如流水,潺潺湲湲漫进来,莹白的光晕渐渐洇开。
小少年教阿桥做些什么事时,向来很专心,漂漂亮亮的眸子里映着银丝漫射出的清光,还藏了个乖乖巧巧的小甜糕的倒影。
秦晚妆被太子殿下教导时,却一直认真不起来,她怔怔瞧着漂亮哥哥,看见他眼中的自个儿,又忍不住往上蹭一蹭,小脸儿凑上去。
小少年感受到小甜糕温温软软的呼吸声,指尖微微泛白,他低声道:“阿桥,你不要闹。”
“昂——”
小姑娘应她,“我没有闹呀。”
她有些好奇,伸出小爪子,对着漂亮哥哥乌黑的长睫,轻轻拨弄两下,软软的触感。
她唔了一声,连忙把手收回来,耳尖有些红,一抖一抖的,她按上自己的胸口,有些奇怪:“太子哥哥,我的心跳得好快,我是不是生病啦?”
太子殿下哑了一会儿,长睫轻颤,躲开小姑娘的目光,垂眸,嗓音有些沙哑:“并未。”
“阿桥,你乖一些。”
江鹤声又道。
“哒——”
轻轻的叩门声。
江鹤声这才回神,把怀里胡乱闹腾的小姑娘按住了,理了理凌乱的襕衫,温声道:“进。”
天一进来,恭敬行礼:“殿下,陛下遇刺,玄甲卫奉命到各宫搜查刺客踪迹,现下在东宫门口候着。”
秦小猫儿眨眨眼睛,她先前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仰着小脑袋,扯了扯江鹤声的袖摆,江鹤声把小姑娘的眸子掩住了。
他淡淡道:“准。”
少顷,院内响起纷纷踏踏的脚步声,清寒的刀光映在雪地上,殿门开着,走进来几十个人,对着江鹤声行了个礼,便散开去搜查刺客,领头的走到江鹤声面前,毕恭毕敬道:“宫内生变,卑下奉旨搜查先太子余孽,惊扰了殿下,望殿下宽宥。”
小猫儿听见熟悉的词,忍不住出声,语气绵绵软软的:“先太子?”
玄甲卫行走御前,代君上行事,手底下不知道沾了多少血,通身的杀伐气,江鹤声不欲让这干干净净的小姑娘瞧见这些人,依旧掩着她的眸子,对着玄甲卫道:“快一些。”
他说完,温温柔柔回小猫儿的话:“是前朝太子,父皇的长兄,通敌叛国故而被废黜,他有些残党不死心,便会在宫里闹出些动静,阿桥不必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