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寂寂, 云层间露出稀疏星子。
东宫里,先前的薄雪也消融了,初春时节, 万物生发,梨枝斜斜探入廊下, 将开未开, 枝叶招摇间, 月光清白。
“殿下与林家小姐……”
天一站着,看梁柱边坐着的小少年,面露踌躇,欲言又止。
“嗯?”
江鹤声轻轻应了声。
他坐在廊下,倚着梁柱,霁色长衣被晚风吹起了褶皱, 袍摆斜斜垂曳到水面上, 打湿了衣角, 他却浑不在意,目光散漫,仰头看天上皎洁的月亮。
听着天一的话,江鹤声怔了会儿,眨了眨眼睛, 偏头,看着小太监,眉眼轻弯,语气温温柔柔的:“孤想娶阿桥。”
晚风穿过横横斜斜的花枝。
“坐。”
太子殿下看着天一拘谨的模样, 有些不悦, 拍拍自个儿身边的空位:“天一, 你想让孤仰着头看你么。”
天一这才敢在江鹤声身边坐下:“殿下恕罪。”
他沉默了一会儿, 有些疑惑,又道:“先前,殿下养着林家小姐,不是为了解闷儿吗?”
“唔。”
江鹤声指尖轻轻颤颤,低声喃喃:“是。”
“那是从前。”江鹤声看着天一,想了想,解释道,“现下并非如此,阿桥是孤的心上人。”
他倚着梁柱,望天上稀疏的星,心里乍然升起些难以言喻的情绪,好像中了蛊一样。
他想守着阿桥,守一辈子。
江鹤声轻笑,伸出手,想去抓天上的月亮,五指收拢。
银白的月光洒在小少年的长发上,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眸光却瑰丽漂亮,仿佛藏了满树的清辉碎影,他想着屋里那只软绵绵的小甜糕,眉眼弯弯。
“天一,孤要如何说服少师大人,才能让少师大人把阿桥嫁给孤。”他想了想,自问自答,“唔,少师大人应当准允的,阿桥来东宫时,他从未阻拦过。”
晚风吹起少年人的长发,江鹤声看着天上的稀疏星子,绞着眉头,那双漂亮的眸子里难得落下些愁绪,他又道:“明日孤若向父皇请旨,父皇会不会准允?”
天一道:“不知,殿下可以找贵妃娘娘说情。”
江鹤声轻轻颔首:“有理。”
屋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音。
只见门悄悄开了个小缝,漂漂亮亮的小猫儿探头探脑的,抱着个荞麦枕,她似乎很困,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小哈欠。
她在门槛前站住了,迷迷糊糊的,低着小脑袋,似乎在研究怎么跨过去,她想了想,空空荡荡的小脑袋里什么都没有。
秦晚妆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她看见廊下的太子哥哥,伸出小手,等着太子哥哥来抱抱她。
月色凉如秋水。
江鹤声走过去,把小猫儿抱起来:“这么晚了,为何不睡觉。”
秦小猫儿有些委屈:“屋子里太黑了,我害怕呀。”
太子殿下抱着她,把这只软乎乎的小奶猫儿放在软被里,帮她理了理被子,坐在床头,轻轻揉揉小姑娘的长发:“睡吧,孤陪着你。”
“太子哥哥,你不能走呀。”
秦晚妆的声音温温软软的,她一闭上眼,就想起晚上遍地血泊的模样,害怕得颤抖,她抓着江鹤声的袖摆,扯了扯,乖乖巧巧地看他。
她、她害怕。
她想让太子哥哥哄一哄她,最好再亲亲她。
“好,孤不走。”
温温凉凉的声音落在耳边。
秦小猫儿听着,等了一会儿,也等不到太子哥哥低头来亲亲她,有些奇怪,清清冷冷的指尖触上小猫儿的眉眼,江鹤声看着她,语气有些无奈:“阿桥,阖眼。”
“昂——”
秦小猫儿应了声,悄悄的,抬起小脑袋,阖着眼,亲了亲漂亮哥哥放在她眉间的手,立刻缩下去,在软被里滚了几圈儿,语气十分开心:“我睡着啦。”
江鹤声怔了一会儿,指尖轻轻颤抖,他收回手,五指微微收拢,抿了抿唇,酥酥麻麻的触感钻入骨髓。
小姑娘的唇是软的,碰上来时,像绒白的棉花一样,他偏过头,随意拿起桌上的书卷,垂眸看着,不敢再去瞧秦晚妆,耳尖却泛起淡淡的红。
木窗大开着,梨枝斜斜探进来,将开未开,银白的月光流转,像温和的潮水,打在小少年的长发上。
太子殿下手里拿著书卷,映着月光翻看了几页,小猫儿睡在榻上,阖着眼,小口小口均匀呼吸,软乎乎的小手抓着江鹤声乌黑的长发,已然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