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小猫儿心里闷闷的, 心口像是堵满棉花,她低着小脑袋,不理江鹤声, 拿木箸捣酥奶卷。
奶卷上黄澄澄的外衣被她捣得七零八落,碎屑簌簌而落, 掉在银盘里。
温凉的指尖搭上木箸, 江鹤声将小猫儿手中的木箸抽出来, 轻声唤:“往往。”
秦晚妆是个懂事的小姑娘,她不想让漂亮哥哥为难,低下小脑袋不去瞧他,眼眶红红,偷偷抹了抹眼泪。
“漂亮哥哥,你不能把我带上吗。”她的声音小小的。
“我、我很乖哒, 吃的也很少, 很好养呢。”她仰起小脑袋, 扯扯少年人的袖摆,声音软软的,满是央求,“我可以自己带银子,漂亮哥哥, 你把我带上吧。”
江鹤声揉揉秦晚妆的长发,温柔拒绝:“不可,往往,乖一些。”
“我时常传信给往往, 好不好。”
少年人偏头注视着她, 清透瑰丽的眸子里, 好似藏了潋滟水光, 漂亮得不成样子。
与漂亮哥哥待得愈久,秦晚妆久愈能体会到美人妖怪蛊惑人心的本事。
漂亮哥哥总是这样,对着她笑一笑,秦小猫儿就什么心思也没有了,只舍得顺着漂亮哥哥的话说。
清光流转,美人妖怪语气温温柔柔的:“往往,听话。”
秦晚妆仰起头,眸光湿漉漉,她抽抽嗒嗒道:“好、好吧。”
“漂亮哥哥,你不能把我忘掉呀。”她想了想,小声嘱托,绵绵软软的声音里,夹着浅浅的哭腔,咬字却很清楚,十分认真,“你、你要每日想一想我,每日都要想。”
少年人虚虚揽着小姑娘,闻言,怔忪一会儿,眉眼轻弯:“好。”
江鹤声离开的时候,月色正浓。
秦晚妆乖乖巧巧躺在软被里,阖着眼,卷翘的长睫间流着月光,衬得小姑娘愈发精致漂亮,她小口小口呼吸,睡得很熟。
少年人换了身黧黑长衣,翻窗走到小猫儿床边,半跪下来。
白净的指尖触上秦小猫儿的耳朵,他将凌乱的发丝拨开,眉眼轻弯,认认真真瞧着秦小猫儿,眸光干净得像是天山山巅纯白的雪色。
江鹤声难得有这么感激上苍的时候。
他看着秦晚妆,又想起小姑娘白日里抽抽嗒嗒的小模样,心里软得不成样子。
指尖拈着乌黑的发尾,浅浅的山茶清香绕着月光。
秦小猫儿素来爱山茶,沐浴时都喜欢在水里铺满山茶花瓣,故而,小猫儿的身上总带着清清淡淡的山茶花的味道。
山茶娇艳,盛放时又是顶顶绚烂灼烫,很合小猫儿的性子。
江鹤声想着,轻笑,几乎挪不动步子。
直到月挂枝头,天三在外面露出些焦急的响动,江鹤声才恍然回过神。
安安静静的,他如往常一般,拈着新鲜的山茶枝,将其放在窗檐上,回头看了小猫儿一眼,翻身出去。
霞色院只有风过林稍的声音。
秦小猫儿听见窗牖阖起的细微声响,才敢翻一翻,她侧身,看紧闭的窗牖,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
尖尖的小牙咬着荞麦枕,发出小小的呜呜咽咽的声音。没一会儿的工夫,枕头上已湿了大片。
她克制着自己不哭声,因为小猫儿知道,若是她的哭声叫漂亮哥哥听见了,漂亮哥哥肯定又要回来哄她。
懂事的小猫儿不想耽误漂亮哥哥的事。
漂亮哥哥定然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处理,她可以自己把自己哄好哒。
她已经长大啦。
知了隐于青叶之间,薄薄一层蝉翼振个不停,喧闹不止,一叫就是半个盛夏。
檀青台上。
秦晚妆趴在桌前,双手捧着竹简,低着小脑袋,看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轻声诵读,语气软绵绵的,听得小猫儿自个儿都昏昏沉沉。
她撑着小脑袋,长长叹了一口气。
林岱岫微掀眼帘,瞧她,语气斯文:“怎么了。”
“我的漂亮哥哥何时回来呀。”她巴巴问。
已经很久很久了呢,漂亮哥哥除了隔几日给她送信送好看物什,小猫儿几乎听不见什么旁的消息,便是书院都有休假的时候呢,漂亮哥哥却不回来瞧一瞧她。
小猫儿很委屈,她慢吞吞地,又往桌子上倒,小脸儿贴着冰冰凉凉的梨木桌板:“我想让漂亮哥哥抱抱我。”
林岱岫笑:“他现在应当没什么工夫回来。”
太子返京,朝野震动,贵妃一党发疯了一样攀咬,江鹤声现在应当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
“那、那漂亮哥哥在何处呀。”秦小猫儿紧接着又问,他撂了笔跑过来,恭恭敬敬给林岱岫端了杯茶,双手捧着献上,眸光晶亮晶亮的,满满都是期待。
她站在林岱岫身边,十分懂礼貌:“林哥哥,喝茶。”
茶是小姑娘桌子上摆着的花茶,用的是今晨新摘的山茶,煮茶的水是云观山谷雨后的清泉,入口极甘。
林岱岫难得瞧见秦晚妆这么乖巧的小模样,虽不喜甜,却也接过,轻轻抿了一口,笑道:“你猜一猜,你的漂亮哥哥在什么地方。”
天可怜见,小姑娘长这么大,知道的地方也不过了了,她觉得林哥哥在欺负她,哼唧一声,脆生生道:“这让我如何猜呀,天下这么大,我一个个数给你都要数到明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