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专业范围,我看也没用啊,”冯诺一体内的加班雷达立即惊醒了,“要是我弄错了,不是反而耽误事吗?”
“你可以看看基金会的官网,”郑墨阳把电脑丢到床上,“里面很多功能都很难用,看看怎么改进。”
“我原来也不是做前端的啊,”冯诺一把自己和电脑的距离拉远了点,眼神里写满了拒绝,“而且这不是我作为情人的工作范围。”
郑墨阳终于从浩如烟海的文件堆里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吗?”
“要我把那30页工作协议念给你听吗?”冯诺一理直气壮地说,“绝对没有一条说我有义务做网页的。”
“这是做慈善啊,”郑墨阳说,“是为了那些失学辍学的孩子,你这么好心的人……”
“别道德绑架啊,两码事,”冯诺一说,“我从icu出来那天指天立誓了,再也不做超出自己工作范围的事情。”
“你不是还做了那个重置年的网站吗?”
“那是我自己感兴趣所以主动做的,性质不一样,”冯诺一打开手机指了指时钟,“而且这都几点了,让人加班也得有个限度,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郑墨阳一眼不眨地看着他,被这样一个身高体型都占优势的对象长久地注视,是很有压迫感的,然而他仍然从头到尾洋溢着一种懒洋洋的倦怠气息。
良久,他突然笑了笑:“现在不觉得我是个好员工了?”
“你的工作能力我不做评价,”郑墨阳说,“但只做自己分内的工作,并且完全不加班,这基本是没前途的。”
“这世道就是这样,大家都已经被pua到加班是常态了,还觉得这是愿打愿挨,”冯诺一摊开手说,“所以我不是辞职了吗?”
“我早说过,你的生活态度很令人羡慕,”郑墨阳重新看回了纸页,“我创业的时候也是007,几乎打铺盖在公司睡,并没有比我的员工活得轻松。”
“我们跟你能一样吗?”冯诺一反驳道,“你007,最后有了公司,有了股份,有了名望,我们007,让你有了公司,有了股份,有了名望。结果不平等,单拿过程来说,也太不客观了。”
郑墨阳倒也不跟他计较,只是说:“规则就是这样。”
“我们真的是一个很勤奋的民族,好像年轻的时候不拼死拼活地加班,不被社会暴打,就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父母,对不起社会一样,”冯诺一说,“到底是谁规定非得这样不可的?”
郑墨阳轻轻地笑了笑,拿起笔在纸张的背面画了几个简略的线条:“我们就身处在这个时代里,时代洪流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轮到你的时候,随波逐流是必须的。”
冯诺一走过来,看着纸上头挨着脚倒下的几张骨牌,笑了笑:“我没办法改变时代洪流这么大的东西,但至少想遵从自己的意愿生活。”
“你太忠于自我了,”郑墨阳说,“没有老板喜欢这样的员工。”
“你是资本家我是打工人,本来也不可能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问题,”冯诺一倒下的骨牌最后画了一个半歪的长方体,颤颤巍巍地保持平衡,“好了,我要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郑墨阳淡淡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扎根到文件堆里不理他了。要是每天都这样,那这情人也太好当了。冯诺一展望了一下美好未来,非常没心没肺地睡着了。
第二天早晨,冯诺一头一次被自己的闹铃叫醒。他迷迷糊糊地在被窝里翻了翻,然后睁开眼睛,对着面前的躯体愣了半晌。
穿着衬衫长裤的郑墨阳安静地躺在床的另一侧,高挺的鼻梁在清晨的阳光下勾勒出一条明暗分界线。冯诺一欣赏了一会儿,轻轻地坐起身,把被子盖在他身上,低头静静地看着他。
这人昨天大概是熬夜熬过头了,竟然连衣服也没换倒头就睡。
工作的郑墨阳简直六亲不认,看文件比看情人殷勤多了。冯诺一大概理解这人为什么前十年谈不了恋爱了,感情工作才是真爱。
他半坐着靠在床板上,很长时间里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看着身旁的人。然后轻轻地把自己的手伸出来,搭在对方的手上,松松地贴着。
在这么一瞬间,他有种岁月静好的错觉。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他眨了眨眼,好像周围的世界终于进入了意识一样。他偏头把手机拿起来,然后深吸了一口气。
有人发帖了。
另一个收到重置年邮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