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是从“我要举办一场慈善晚宴”开始的。

        “在想什么呢？”郑墨阳问地毯上盘腿而坐的小情人。

        他坐在大床边缘，床边有一条厚厚的长毛地毯，冯诺一坐在上面，手里捧着电子书，但神情完全飘忽天外，自从听到那句“慈善晚宴”之后就这样了。

        “这种活动，”冯诺一用手无谓地比划着，“听起来像是电视或者新闻里会看到的东西。”

        “实际上也是，”郑墨阳说，“至少会有三十多家媒体的记者到场。”

        “这么大阵仗吗？”

        “还有二十几个演员、歌手。”郑墨阳报出了几个名字，都是街上随便拉一个人就耳熟能详的。

        “等等，”冯诺一觉得有点晕头转向，“这到底是慈善晚宴还是颁奖典礼啊？”

        不算那些媒体新闻报道，光那几十个一二线演员的社交账号转发一下，曝光度就相当可观。

        “我以为青苗基金会只是做做地方性的小项目呢，”冯诺一说，“这下不是全国人民都知道了吗？”

        郑墨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我这么辛苦地做慈善，当然要全国人民都看到。”

        冯诺一被噎住了。行吧，他想，谁规定做好事必须不留名的。然后欣然换了一个角度，非常乐观地说：“增加曝光度，有利于更多人了解当地孩子的困难，让更多人参与进来。不过，请那么多流量明星，当□□手，不是很费钱吗？”

        郑墨阳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他们是来树立自己乐善好施的形象的，怎么能收钱呢，当然是义务劳动。”

        “等等，”冯诺一又糊涂了，“也就是说，明星们免费来演出，还免费帮你做宣传。明星到场了，媒体自然也会跟来，然后又是一波宣传……好划算的买卖。”

        郑墨阳笑了笑，朝地上的人唤了声：“过来。”

        冯诺一没有起身，只是挪了挪，侧着把上半身靠在对方的小腿旁。他把下巴搁在郑墨阳的膝盖上，仰着脸看他，神情慵懒，像只刚被顺过毛的猫。

        郑墨阳的手指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停在红润的嘴唇旁：“你想去吗？”

        “慈善晚宴？”冯诺一在不出门的舒适和未知事物的诱惑里挣扎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回答，“想去，想看看那些明星到底长什么样子。”

        郑墨阳不道德地给他剧透：“五官很精致，但有些瘦的过分了。”

        冯诺一略微眯起眼睛，像是警觉的样子：“听起来郑先生‘见过’很多啊。”

        郑墨阳倒是没有否认，只是说：“没有你想象的多。”

        冯诺一刚想问“你怎么知道我想象了什么”，就被对方握住胳膊拉了起来。郑墨阳顺势把他往前一拽，让他坐在了自己腿上。

        “你想去的话，”他在对方上挑的眼尾轻轻印下一吻，“我们明天去买套礼服。”

        于是就是这样，在一个尚有冬日余寒的傍晚，一辆加长林肯把两个人送到会场。冯诺一下车后朝左右望了望，豪车川流不息地迎来送往，出来的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些国民度高的明星他一眼就认出来了。还有一些生面孔，看年龄气度穿着打扮，估计是公司的总裁或者高管。

        冯诺一虽然出于好奇来参加晚宴，但对于迎宾和寒暄并无兴趣，郑墨阳也没有公开介绍他的打算，所以刚进会场，对方就放开了他的手：“我去和几个主编打个招呼，你自己逛逛，桌子和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了。”

        他敷衍地“嗯”了一声，对方摸摸他的脸，就朝远处几个中年男人走过去。即使隔了几十米的距离，他也能一眼认出对方的背影，连一个后脑勺都那么鹤立鸡群。

        欣赏了一会儿郑老板的美色，他朝会场的方向走过去。最里面是一个布景颇为奢华的舞台，几个工作人员在边上调试着设备，估计是一会儿演员和歌手登台表演的地方。

        已经有几个宾客落座了，冯诺一不好意思上前打招呼，就站在原地挨个偷瞄了一眼。也许因为待会儿上台要入镜的原因，妆容都画的很浓，但仍然能看出漂亮的五官线条。而且脸都小的吓人，好像一手就能遮住似的。

        对于重度颜控来说，这样的风景显然极具吸引力。他看得入迷，完全没有注意到有其他人靠近。

        “你是演员？”一个中年声音响起。

        冯诺一吓了一跳，表面上却还装作若无其事。他朝出声的人望过去，可能是因为刚刚欣赏过女娲的杰作，眼前的景色形成了巨大落差，让他有点失望。来人虽然也西装革履，但用发胶精心打理过的头顶已经略显秃势，肚腩在精心裁剪的西装修饰下也遮掩不住。总之是个相当典型的中年男人。

        冯诺一脑中倒映出自己现在的形象：迪奥的灰色套装，不算正式，版型非常修身，银色的缎带勾勒出腰线。中长的卷毛没有像在场的商务精英那样，梳成背头或者偏分，就在平时的基础上稍微定了定型。他的皮肤脸型都很显年轻，看上去跟大学毕业的时候差不多。放在当晚来献唱的明星嘉宾里，确实没什么违和感。

        中年男人见他没有回话，微微靠近了点，令人不适地盯着他看：“你的眼睛很特别。”

        “啊，”冯诺一机械地回答，“因为虹膜前部基质层的黑色素沉淀比较少，然后含有一些脂褐素，算是东亚比较罕见的变异吧。”

        对方因为这句话露出茫然的神情，但显然不打算承认自己其实没听懂，绕过这个话题问：“你是哪家公司的？”

        冯诺一保持着静止姿势瞪了对方几秒钟，忽然激动起来。

        有好戏看了！这不就是传统的娱乐圈包养桥段吗？

        他戏瘾上身，想看看如果顺其自然地进行下去最后会怎么收场。

        “我……”他斟酌了一会儿，但是娱乐公司真是他的知识盲区，“就签了一个刚成立的小公司，没什么名气，您是？”

        看着对方略微惊讶的眼神，他觉得这大概是圈里比较大佬的人物，这表情明显带着“这小子居然不认识我，以后还怎么混”的自信。

        男人拿出了一张名片，冯诺一立刻恭敬地双手接了过来，上面印着的公司名称是他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圈外人都听说过的。

        “诶呀，”他愧疚地说，“我刚入行，还没来得及认识您，刚才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男人大度地挥了挥手，“我看你也面生得很，演过什么戏？”

        “唉，就一直跑龙套，”冯诺一的语气满溢着遗憾，“去年也上了个选秀节目，想拉拉人气，结果第一轮就被淘汰了，基本没给过镜头。”

        “多可惜啊，”男人上下打量着他，这种满含暗示的眼神让他毛骨悚然，“这么好的条件，上网剧演个人设好点的男二号，再上几个热搜，马上就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