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怎么了?”
冯诺一关上房门时,沙发上的人正捧着平板看资料。本来只是听到响动,顺着声音看了一眼,没想到立刻就发现了手上的伤口。
“哦,”冯诺一好像此时才灵魂归鞘,拎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我刚刚揍了别人一拳,可能是力气没用对,现在手指手腕都好疼。”
“不会打架就别打,”郑墨阳拿过他的手仔细看了看,“你不是很会求饶吗?”
这话说得别有深意,冯诺一瞪了他一眼,然后又像条淋湿的小动物一样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神情转换的功力简直炉火纯青。
郑墨阳把人拽过来,按着肩膀让对方坐在沙发上,一举一动带着“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一般酒店都会常备一些外用药,创可贴纱布酒精之类。他给前台打了个电话,不过一刻钟,就有人按铃送了个医药箱进来。郑墨阳把酒精拿出来,然后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慢慢地半跪在地毯上,拿起受伤的手。
这个动作差点让冯诺一脱口而出了一句“我愿意”。
“跟谁打架了?”用酒精棉擦拭伤口的时候,郑墨阳有些好奇地问,“居然有能让你动手的人,真想见一见。”
冯诺一还呆滞地看着他的脸,连酒精带来的刺痛也浑然不觉。
郑墨阳半晌没等到回话,疑惑地抬起头:“傻了?”
“啊,”冯诺一觉得脑子像块短路的电路板,每个接口都烧得滋滋作响,“一个学长,昨天宴会上碰到的,我们有点过节。”
“什么过节?”郑墨阳把用完的棉花丢掉,在伤口上贴了个创可贴,“前男友?”
冯诺一支支吾吾地,好像是管控语言的左半脑失灵了,最后模模糊糊说了声“嗯”。
“那是结束得多难看,见了面就能打起来?”
“他要是不提当年的事,我也不至于动手。”
“他没还手?”郑墨阳淡漠地评价,“还算是个男人。”
这话说的,好像默认过错完全在对方一样,冯诺一对这种信任感受宠若惊:“你怎么知道他没还手?”
“就你这种战五渣,要是还手了你回得来吗?”
冯诺一愤而自卫:“我也不至于这么弱吧?!”然后十分丢脸地承认:“其实打完了我确实担心他还手来着。”
郑墨阳发出低低的笑声,冯诺一恼火地用包好的伤手打他的背,然后惊奇地发现自己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
“我找个专业教练来教你拳击吧,”郑墨阳起身把医药箱整理好,“跟散打比,拳击上手更快一些。”
“等等,怎么运动项目又多一个?”
郑墨阳给了他一个威胁性的眼神,他立刻闭口不言了。
这一拳打得好不划算啊。
郑墨阳刚才拿在手里的平板正搁在桌上,他也不是故意要看的,就是余光不自觉地瞟到了,好像又是一个基金会的项目。
“你们到底有多少个项目啊。”他扭头问对方。
“主要是学生资助和学校建设两大块,”郑墨阳解释道,“具体细分的话,有圆梦行动、快乐阅读、教师培训、希望厨房这些。”然后又指了指平板上显示的页面:“这是衣物捐赠。”
“这个我有经验,”冯诺一带着“终于遇到复习过的考点”的表情欣慰地说,“我大学的时候是爱心公益协会捐衣部的部长。”
“听起来像是你会干的事。”
“每隔几个星期我们会在宿舍楼旁边摆摊收衣服,然后转交给相关组织,”他说,“名声没有支教部大,但是参与成本比较低,所以每次活动成果还挺丰厚的。”
郑墨阳合上了平板,走到他对面坐下,气氛陡然变成了面试现场:“会遇到什么困难吗?”
“供需矛盾吧,”冯诺一不自觉地坐正了一些,“比如秋天来捐衣服的人大多数是捐夏装,但是这时候山区那边需要的是冬装。而且有些姑娘捐的都是吊带或者紧身裤,那边的孩子用不上。”
“嗯,”郑墨阳点头同意,“仓储和运输也是问题。捐衣服确实是成本最小的慈善,每次一宣传就会有大批的衣服涌进来,仓库可能不够用,存储久了也可能落灰受潮。还有运输,要把这些衣服送到山区,物流费用可能比捐赠成本还要高。”
“确实很难啊。”
“其实有些人不是为了做慈善,只是找个地方把不想要的衣服处理掉,也不管这些衣服实不实用。扔完了还特别有成就感,觉得自己做了件大好事。”
“……也不用这么苛刻吧,初衷是好的呀。”
“挑拣衣服也是需要大量人力的,不合格的衣物需要处理,合格的需要按照码数整理,如果只是随便把不穿的衣服丢在那,其实是在浪费人力物力,”说到这里,郑墨阳突然话锋一转,“你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这些问题?”
“……啊?”冯诺一被丢来的难题击中,陷入了面试时被随机提问的那种惊恐,“我不知道……”
亲娘嘞,这年头情人上岗还要会做项目?
“前些日子看到一个做类似项目的ngo,处理模式挺不错的,”郑墨阳似乎只是故意为难一下他,问了一句就带过了,“衣服会按质量分类,品相最好的捐给山区,其余的卖给工厂——有些农业或者建筑企业可以用它们做保温材料,这部分利润可以抵消运输成本。”
冯诺一用恍然大悟的表情点头,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知道答案的问题为什么要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