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墨阳没有犹豫地上前掐了一下他的脸,他“嗷”地嚎了一声。
“回到现实了?”郑墨阳搓了搓手指,上面还残留着光滑细腻的皮肤触感,“我做什么了,把你吓成这样?”
“你在陪孩子们玩诶,”冯诺一揉着脸上被掐疼的地方,指着已经空荡荡的平地,“你,在陪他们玩诶。”
“同样的话为什么要说两遍?”郑墨阳微微皱眉,“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吗?”
“怎么说呢,”冯诺一想了想,觉得语言难以形容这种感觉,只能抽象地说,“就感觉马克思出现在了格林童话里一样。”
郑墨阳对他的比喻感到无可奈何:“我在你眼里到底是那种人?”
“只是很现实主义而已,孩子没办法带来利益,陪他们玩也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以为你会不耐烦的。”
正午的阳光洒落下来,细碎的金斑在空气中飘荡,在这样和谐静谧的气氛中,郑墨阳说了句石破天惊的话:“我挺喜欢孩子的,也很想组建一个家庭。”
……啊??!
冯诺一看上去像是死机的电脑,努力想运行言语功能,但舌头僵硬不听使唤,只能断断续续地做出无谓的重复:“你,你,喜欢,孩子。”
“是啊。”
“你还说,说,想要,组建家庭。”
“怎么突然结巴了?”
冯诺一闭上嘴长长地呼气,静静地等待最初的震惊过去。到情绪慢慢趋于和缓后,他终于捋直了舌头:“为什么喜欢孩子?”
对方的回答很简洁:“孩子挺单纯的,跟他们交往比跟大人容易很多。”
“因为孩子不会撒谎?”
“不,孩子很会撒谎,”郑墨阳说,“只是他们撒谎的功力太低,所以只要你保持怀疑态度,就很容易识破。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足够的经验去控制面部表情,去伪造相关证据,去捋顺谎言与事实产生的矛盾,除非是那种百万分之一的犯罪天才。大人就不同了,随着年龄的增长,撒谎会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缜密,越来越难以识破,因此很麻烦。”
“哦……”冯诺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组建家庭呢?”
“你认识我母亲,我从小一直过得很幸福。”
“……不用再向我炫耀了。”
“所以我一直觉得,有几个可以永远信任,永远依靠的人,是件很美好的事,”郑墨阳说,“无论在外面遇到了什么,孩子随时有父母做避风港,父母也随时有牵挂,这种亲缘关系是任何外力都无法斩断的,在一个永远变动的世界里有一个固定的原点,确实是件很吸引人的事情。”
“可是,”冯诺一诚实地指出,“我觉得你的三观,会教坏小孩子。”
郑墨阳又开始用情绪黑洞的眼神看他。
“好吧,意大利黑|手党一般都很重视家族,”冯诺一又把对方钉在了反社会圈子里,然后带着批判的语气问,“所以你是打算形婚,还是打算借腹生子?”
“为什么我非得在这两个里面选择不可?”
“你不是想要孩子吗?”
“是,但是形婚很无聊,找一个不爱的人生活在一起,还要受到法律约束,我看不出这有什么好处。代|孕根本就违法。”
冯诺一有些惊奇:“你一个根本不把法律放在眼里的人,还会有这种顾虑?我以为你们这种有钱gay,普遍都会找办法绕开这些法令,比如去外国找代理什么的。”
“确实,”郑墨阳说,“只是我觉得没这个必要,想要孩子的话,领养就可以了。”
“诶?”今天的震惊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你不想……老话是怎么说的?留下自己的血脉?”
郑墨阳发出低沉的笑声,似乎觉得这说法很荒诞无稽:“连共情能力都没有的基因,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这句话似乎又让冯诺一陷入了死机状态。他呆呆地看着对方,似乎觉得对面的人很陌生:“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说。”
然后下一秒,郑墨阳的发言又把他拉回了现实。“领养是件很符合市场规律的事情,”他说,“我想要孩子,也有资源可以提供给他们,而他们没有家人,也需要社会资源,我们能相遇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了。”
冯诺一愤恨地拍了一下他的胳膊:“多浪漫的一件事,不要说的这么经济学!”
四月的天气毕竟还没有真正暖起来,过了一会儿就觉得身上冷飕飕的。郑墨阳把外套重新穿上,然后对面的人莫名其妙地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
“怎么了?”两个人面朝教学楼站着,虽然是上课时间,但只要不专心听课的学生往窗外看一眼,就能打开新世界的大门。然而郑墨阳很自然地搂住他的腰,完全不在意学生会不会受到世界观冲击,之后陈校长又该怎么向他们解释。
肩上的脑袋小幅度地蹭了蹭,然后懒懒地出了声:“突然想起了严嵩。”
郑墨阳叹了口气,问了句明知会后悔但不得不问的话:“为什么?”
“严嵩是历史上有名的奸臣,迫害忠良,铲除异己,败坏朝纲,祸国殃民,”冯诺一说,“但他是个好丈夫,好父亲。在那个稍微有点钱就会纳妾的时代,即使做到首辅,严嵩一生也只娶了一位妻子,相伴到老,对孩子也非常疼爱。”
这类比实在太明显了,搂住他的手在腰上狠狠一掐:“你真的很欠收拾。”
冯诺一立刻把手收紧了些:“我现在抱着你呢,你不能动手。”
郑墨阳轻轻地笑了一声,在他背上拍了拍:“好了,放开。”
怀里的人明显紧张起来,背上竖起了小小的毛刺:“干什么。”
“出了一身汗还抱着,你也不嫌粘的慌,”郑墨阳把背上的手扒拉下来,“回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