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对面隐隐能听到热闹的说笑声,“怎么在这时候给我打电话?”
“唔……”他有点蔫蔫地说,“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背景的杂音渐渐减弱,对方似乎是进入了另一个房间。他听到了关门的声音,然后对面突然传来非常温柔的一句:“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蓦然觉得鼻子有点酸:“我家的年夜饭,你来吃一次就知道了。”
“你家的菜这么难吃吗?”
这话忽然又把他逗笑了,情绪的过山车真是奇怪:“不是菜的问题,是吃饭的人。”
“我以为像你这种乖巧的好学生,在家里都是当成宝贝宠着的。”
冯诺一难得觉得自己有理由嘲笑对方的天真:“宝贝?我是我们家学历低谷。”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传来难以置信的声音:“你说什么?”
“真的,”冯诺一说,“我爸妈,我爷爷奶奶,我堂兄弟姐妹,都可以分成三类:top2本硕,top2本海外硕,qs前30本硕。我太爷爷其实也是,只不过那会儿学校还叫做西南联大。”
对方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消化这件事情,只能说:“你小时候压力肯定很大。”
“他们也就算了,我还有个邻居家的哥哥更可怕……算了,这个改天再说,”冯诺一揪着床单上的线头,“你们那听起来很热闹。”
“嗯,”郑墨阳说,“我爸妈在争论春晚唱歌的那几个男明星谁最帅,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扯到谁看起来更配我这上面来了。”
这句话的槽点实在太多了,冯诺一不知道从何说起:“你爸妈会争论谁帅……你爸妈会在春晚的嘉宾里找儿媳妇……你爸妈知道你是gay吗?!”
“知道,”似乎是被他的音量吓到了,郑墨阳稍稍把手机拿的远了一些,“高中的时候我发现我更喜欢男生,然后就告诉他们了。”
冯诺一没来由地替当年的他紧张起来:“他们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郑墨阳说,“就是惊讶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回房间聊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告诉我喜欢男女都无所谓,只要我能找到一个让我不礼貌的人。”
“不礼貌?”
“他们觉得我太端着,”郑墨阳说,“但是亲近的人之间是可以放肆的。”
冯诺一用认真的语气问:“你爸妈还想要多余的儿子吗?”
对面传来好听的笑声:“谢谢你对他们的夸奖,有机会我会转告他们的。”
虽然对方是他喜欢的人,但现在他心中涌起无限的嫉妒和艳羡:“你们过年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过年很难不开心吧。”
“如果你要像论文答辩一样汇报来年的学习计划,那就不一定了。”
“有那么夸张吗?”
“除了没有ppt,几乎一模一样,”冯诺一又脸朝下倒在了被子里,“我想去你家过年。”
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他顿悟到其中的歧义,后悔得差点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好了,他本来只是个垂涎人家美色的痴汉,现在升级成认识几天就要登堂入室的神经病了。
“我不是……真的要去你家过年,”他试图挽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就是表达一种羡慕。”
好在对方体贴地没有笑:“我知道。”
他把线头在手指上绕圈又解开:“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校?”
“初七吧,”郑墨阳说,“在家里过完生日再回去。”
冯诺一在床上坐了起来:“过生日?但你身份证上的日期是今年初九啊。”
“我一般过农历生日,因为肯定放假,”郑墨阳说,“怎么了?”
“那我没办法跟你一起过了,”他说,“但是礼物我会补上的。”
“祝我生日快乐就好了。”
“那不行,”他又抱着手机倒在床上,盘算着自己银行卡里的余额,“这是我们认识以后的第一次生日,第一次都是很值得纪念的。”
对面也没有犹豫,只是说:“好,别买太贵重的东西。”
他笑了起来:“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像是有钱的人吗?”思考了一会儿,他捂着话筒说:“你回校之后就住宿舍吗?还是你在外面有租房子?”
“你也太看得起我了,我像是能在外面租房子的人吗?”郑墨阳带着点戏谑地说,“你来找我的时候可以去东门,到地方给我发消息,我去接你。”
从这一秒开始,冯诺一对“接”这个汉字充满了好感:“你回去就开始工作吗?会很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