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诺一支着下巴看他们商议合作的细节，内心的快乐像加了泡腾片的水杯。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没有超强的人际关系网感到遗憾，否则他能给郑墨阳拉来整个研发团队。

        也许是晚餐吃得太过顺利，连傍晚的北风都变得亲和了一些。冯诺一双手揣在兜里，走在郑墨阳身边，时不时用余光去瞟他的表情。

        在被偷窥到第二十次的时候，郑墨阳终于不动声色地问了句：“我的牙齿上沾了菜叶吗？”

        “没有，”冯诺一说，“只不过看你开心我会觉得很开心。”

        这话说得实在太想让人吻他，不过鉴于这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郑墨阳只是接着夜色的掩护亲了一下他发红的鼻尖，然后他又露出了那种背弃智商的傻乎乎的笑容。每次他这么笑的时候，郑墨阳都很想揉揉他的头发。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郑墨阳问他，“你们看起来很熟。”

        “我和师兄吗？听称呼应该能猜到，我们同一个导师，”冯诺一说，“大一的时候我还死缠烂打让他和我组队打acm，但是他被我拖累淘汰了。”

        “听起来像是你欠他人情，他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你出来吃饭了。”

        如果是十年后的冯诺一，应该会立刻察觉到话中有话，可惜此时他只是很单纯地回答：“他人很好。”

        这回答真是令人放心。

        蹲了片刻，冯诺一又火上浇油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他和我们是同一类人。”

        “同一类人？”

        “喜欢同性的那类人。”

        眼前的人实在无药可救地迟钝，所以郑墨阳只能反复暗示：“所以他能答应见面是有原因的了？”

        终于——终于！——冯诺一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然后震惊地瞪着郑墨阳，好像他刚在自己脑子里丢下了原子弹：“什么？你在想什么？”

        “你可能没有意识到，你总是在撩每个活着的生物，”郑墨阳说，“尤其是盯人的时候，现在没有眼镜，更明显了。”

        这欲加之罪让冯诺一感到冤屈，他的眼睛天生含情脉脉是他的错吗：“我只是单纯地看别人。”

        对方无理取闹地提出要求：“那就少看。”

        “你们坐那么近，我余光肯定会瞟到啊，”冯诺一说，“要不这样，我用胶带把眼镜贴起来，就留一条缝，只够看到你。”

        郑墨阳不知道为什么想到了小孔成像，然后哭笑不得地说：“我开玩笑的，你戴那种眼镜，我都不知道是对你的形象伤害比较大，还是对我的择偶眼光伤害比较大。”

        “我不懂你介意什么，”冯诺一像是突然找到了论据的辩手，瞬间精神抖擞起来，“你才是gay圈天菜，我才是应该担心的那个。”

        “那大可不必，”郑墨阳说，“我对他这种精英类型不感兴趣。”

        “你是说我不是精英了？”冯诺一刚要兴师问罪，然后想了想又偃旗息鼓了，“好吧，我确实不是。”

        “你是比较稀有的那种可爱的精英。”

        “哪种你都不用担心，”冯诺一说，“他有喜欢的人，而且是海枯石烂情深不悔的那种，我之前还帮他摆过蜡烛和气球给那个人表白。”

        “现在对同性恋这么宽容吗？还可以在校园里公然摆蜡烛放气球？”

        “呃……其实是私底下摆完了之后拍照发过去的，对方毕竟是公众人物，要注意影响。”

        “公众人物？”

        “他喜欢的人是个明星，现在还在读电影学院，不过已经有了点名气了，”冯诺一在手机上划拉了一会儿，找出一张照片给他看，“林松竹，刚在一部武侠剧里演过男三，古装很好看。”

        郑墨阳淡淡地在照片上扫了一眼，摇摇头表示不认识，同时捕捉到了完全不是重点的信息：“你看武侠剧？”

        冯诺一咳嗽了一声，表示这件事并不是他引以为豪的：“我不怎么看电视剧，但是国内但凡有点帅的男明星，我门清。”然后像是醒悟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说：“我应该早点知道我喜欢男生的。”

        郑墨阳看到他手机里上百张的高清大图，对他颜控癌晚期的现实有了一定认识。

        “师兄在他还跑龙套的时候就一见钟情了来着，然后天天跑到电影学院去求偶遇，结果好不容易加上好友了又不敢表白，”冯诺一说，“可能是被对方的颜值震慑到了吧。”

        周时宇虽然还算五官端正，但和林松竹能上荧幕的爆炸性视觉冲击相比，确实不在一个等级。等对方小有名气之后，表白就愈加艰难了。就连那张蜡烛气球的图片，也存在手机里迟迟没敢发出去。

        “诶，等会儿，”冯诺一在风中发抖的手指突然顿住了，“事情好像有进展。”

        郑墨阳凑近了看手机屏幕，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怎么了？”

        “他把签名换成了‘hello,world’。”

        郑墨阳用沉默表示自己需要进一步的解释。

        “这是他很喜欢用的一个代号，每次他觉得人生进入新阶段了，都会发这个，”冯诺一说，“可能因为新生活的喜悦就像当初敲下第一行代码一样吧。”

        “所以？”

        “我觉得这是他终于鼓起勇气表白，并且还成功了的意思。”

        “你不觉得他头像上那双交握的手更有说服力一点吗？”

        “啊，”冯诺一把屏幕拿的近一点，“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