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清冬着实严寒,家家户户的屋顶盖上厚厚的雪层,街上游行的人不多,一道道马蹄声穿过城门,踏在被铲开积雪的道路中央,厚厚的帷幕把马车内的情形盖得严严实实。
路边的乞丐抓过地上的硬馒头,呜呜咽咽地吃着,旁边的人嫌弃地远离他,饶有兴致地讨论着刚刚那辆马车的来头。
“听说那可是由安阳王世子亲自邀请过来的,来头不小啊!”
“诶,那可说对了,我姑姑在府里做事,听说是世子往日的同窗,特意邀请过来做客的!”
马车里的安魂香闻得人头脑昏昏沉沉的,你侧头没精打采的靠在背上,嗓子止不住的咳嗽,眉头一皱,旁边的静香早把准备好的盅拿出来。
你垂着头,紧紧地抓住静香的手腕,在马车里吐得天昏地暗,等到你扬起头,面色如纸般的煞白。
“小姐……”见你实在难受得紧,静香圆圆的双眸闪动,还要说什么,你伸出食指轻轻按上她的唇,叫她别再说这个词了。
来到安阳王府,你踩在板凳下了马车,候在一边的静香撑起伞,点点白雪落在清雅的伞面,你抬眸看去,见门口已经站着等候多时的楚良时,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楚良,好久不见。”
楚良看见你后也是眼前一亮,“罗公子好久不见,世子收到你的信后可就天天念着你,”他的脸上洋溢着高兴的色彩,手向王府抬去。“请跟着我来。”
你点头,抬步跟在楚良的后面。“叨扰了。”
一路走进王府,楚良滔滔不绝的讲着曾经在学堂里的趣事,那充满雀跃的声音让你的眼底也出现了点点不曾有过的暖意。
内间不似外面的冷寒,烧得过旺的地龙让你身体的温度回暖了不少,楚良挑开帘子,侧身对你说道。
“罗公子,你进去罢。”
楚良见他长立站在帘子前,苍白的美相略微僵硬,垂头看着地不知道想什么,面上竟无半丝喜悦,不免有些困惑,罗公子这是怎的了?
“你可算来了。”
世子在两人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帘子前,看着你的双眼眯起,俊美的容颜比坠饰品还要光彩夺目,他的声音温和中带着沙哑,一双修长的手里面伸出来,揽住你的肩把你往里间带去。
身后的静香想跟着你一起进来,被楚良拦住,“诶,世子和公子叙旧,我们还是不要旁听得好。”
静香不可见地蹙眉,眼里带上些许焦虑,若是……若是被安阳王世子发现……
楚良瞟了身旁的女婢一眼,觉得她长得可真清秀,心有些痒痒的。
你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就被拉了进去,连忙回头看了眼身后,发现静香没有跟上来,淡淡回过头,对上世子那双温和的眼睛,怔后一喊。
“玉兄。”声音如山间小溪般清清淡淡,外勾的眼线轻佻,眼眶里的眼珠子确实淡漠无奇的,如今的他似乎并无变化,还是和以前那般漠然。
然而便就是那一声“玉兄”,喊得他全身如同泡进温泉般的舒畅,身体兴奋得有些发抖起来,他笑着应了声。
“坐罢。”
在对方没有察觉的暗处,公孙枢的眼中露出狂热的感情,那股狂热能灼透灵魂,而他此刻已经被烧得难解难耐。
这是他痴痴念了八年的人啊,如今就在他面前,那熟悉的冷淡眉眸,勾起的清淡笑容也是如此的勾他心魂。
曾经在夜里多少次的难堪羞耻,都在那双黝黑的眼眸中消失殆尽,在那天便空洞洞的心此刻终于被完整地填满,舒服得让他无法继续和他交谈,于是他尽力压抑自己内心的情感,看着他默默的脸庞。
“可不适应这京都的气温?”温润含笑的青年见你脸色苍白,嘴唇冷得发抖,便问道,他堪堪只是穿着青色玉袍,披着加绒的外衫,而你身上则是各种裘皮加盖,手里还抱着暖炉。
他沏茶的声音响起,不一会儿来自茶的清香便荡漾开来,你拿起身旁的茶杯一口干,脸色淡淡。“无大碍,这副无用身子到哪儿都这样。”
他那副冷漠的模样,让公孙枢怔愣一下,随即摇头苦笑,“你这性子倒是记仇,推了小丫鬟一下,那么多年硬是才回我几次信。”
你看着他半晌,确认他真的是这样想的,便皱起眉道,“并非如此,当年谣言乱起,只是不想连累你才这般,同她毫无关系。”
公孙枢微笑着给他续杯,俊郎的面容皆是醉人的笑意,“你我亲如手足,不过是有心人的碎言碎语,莫要在意。”
只是下一秒,他的话让他如坠谷底。
你点头,嘴角这才稍稍挂起笑来,“不过七八年前的事,具体的早已经忘了。”
公孙枢轻轻笑着,握着茶壶的手紧紧握起,白洁的皮肤上面青筋凸显,仿佛在隐忍怒气般骇人,若不是他控制着力道没有捏碎茶壶,他怕看见面前的他露出诧异的神情,会将他的头不顾一切地按在床笫间。
不行,会吓跑他的。
——
在王府住了三五天,今日暖阳高照,温暖的光线照在地上,倒是少见的凉爽宜人,于是世子便与你跑到水榭里泡茶,淡淡的清香渐渐远飘。
你自是因为茶才和公孙枢交好的,有了共同的爱好,聊起天能谈一下午。
“你是说,后天你就要走了?”公孙枢停下手里的动作,垂下头只是看着水里泡腾的茶叶,他面容仍然带着笑,只是你看着怎么都觉得几分怪异。
你解释道,“因为身子孱弱有门禁,如今赴京寻故,才要求不过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