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航航。”顾盼秋笑眯眯地说,“你怎么如此迟钝啊, 你每天想他, 到他怀里就睡着了,就没思考过为什么?”
崔航好久都没说话,直到顾盼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崔航才回过神,说道:“可能……顺眼。”
“帅哥一大堆, 你们模特圈子的帅哥更多。我不觉得你是那种会为了美色所动的人。”顾盼秋握着崔航的手, “你再好好想想, 这种事急不得,但也不能不着急。贺北的耐心也是会一点点被耗光的。”
崔航没回答, 他看向窗外,说道:“秋秋, 傅越来了, 你回去休息吧。”
傅越顺路来接顾盼秋回家,啾啾从爸爸的车上跳下来。看到崔航,他快乐地扑到了崔航的腿边, 抱住了崔航的大腿撒娇娇。
“航航叔叔~”啾啾弯着眼睛,“好久不见呀~”
崔航觉得世界上如果有完美的小孩, 那个小孩一定叫顾子叶。
这孩子就属于大众情孩,卷毛棕发小王子, 长得俊, 脾气也很好。这孩子就是可爱的代名词, 不会有人不喜欢他的。
他抱着啾啾在咖啡店门口转了几个圈圈, 傅越和顾盼秋站在一块儿, 看着崔航和啾啾玩闹。
顾盼秋轻轻笑了笑, 说道:“啾啾,跟叔叔再见,叔叔要回家啦。”
啾啾乖巧地说:“叔叔再见~有时间来我家吃饭喔!”
“真乖。”崔航和啾啾挥挥手,“上车吧!车里凉快~”
崔航自个儿回了节目组,一路上都在琢磨顾盼秋的话。
他正好遇到了刚刚下班回来的贺北。贺北把礼物包好了放在了红色的礼物盒里,见他也回来了,便伸出双手递给了崔航,说道:“给。”
崔航接过了礼物,说了声谢谢。
贺北给完了就上楼了,崔航在楼下抱着礼物和猫对视了几秒钟,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等他回到了房间,他才发现自己脸红了。
二十三年头一遭,他竟然害羞了。
他把礼盒打开,从盒子里拿出了扩香石和精油,薰衣草的味道逐渐弥漫了整个卧室,崔航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却被电话吵醒。
“航航,你爸爸马上五十五岁生日了,你下周一定要回家看看啊。”母亲说,“他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想你的。”
崔航沉默许久,说道:“我看看有没有时间吧。”
“航航,别这样,你一定得回来。”母亲的声音也有些疲惫,“他老了,只有你这么一个孩子,他也在盼着你回家。你都好久没回来看看妈妈了,你就当回家看看妈妈,好不好?”
崔航被母亲说动了,他应了一声,挂断了电话。
他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回忆着不久前和父亲大吵一架的场景,当时他说了什么,父亲说了什么,他都记不清楚了。
这周日他没有约贺北,他想让他们彼此都冷静一下。
也是在周末那天,他收拾东西的时候,看到了礼物盒里还藏着一枚金色的小纸条。
贺北在纸条上写着:我一直在等你。
崔航握着字条,心想搞音乐的人,是不是都会用文字搞谜语?
他小心翼翼地把字条夹进了笔记本里,心想虽然是谜语,他却好像知道谜底。
父亲生日的那天,崔航穿了深黑色的西装,手腕上搭了一块百达翡丽的鹦鹉螺腕表。
他出门的时候正巧碰到了贺北去上班,贺北被崔航这身行头惊艳到了,他喜欢崔航身上高贵的气质。
“你去哪儿?”贺北说,“今天不开你的五菱荣光了?”
崔航笑笑,默默坐上了保时捷的驾驶位,说道:“我回趟家。我要是灰头土脸的,我妈估计会觉得我在外面过得不好。”
崔航平日里太低调了,贺北偶尔都会忘了崔航本该如此,他家从爷爷那代就从政了,这些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名车名表,崔航根本不屑一顾。
贺北说:“那你路上小心点啊,我也出去遛遛,回见。”
崔航安静地看了贺北几眼,然后勾着嘴角笑眯眯地说:“嗯,回见。”
他心里其实是不愿意看到父亲的。
他也不是很喜欢吵架,但每次看到父亲都免不了吵架。
一路他都在做自己的思想工作,今天好歹是老人家的生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要顶嘴。忍忍,就一中午的时间,过去就过去了。
但他没想到,他一进门,父亲就拿了一堆照片扔到了他头顶,说道:“你还有没有点廉耻?!”
崔航蹲下来,拾起来一张照片看了看,是他和贺北在酒店的窗前拥吻,贺北的手已经探到了他的腰间。虽然没拍到什么劲爆画面,但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就很明显了。
不同的酒店,不同的时间。
这么多照片没能爆出来,应该是父亲动用了关系压下去了。
崔航母亲在一旁对丈夫说:“孩子他爸,这是航航的相亲对象,狗仔他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拍了,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
“狗屁!”崔华说,“他自己不久前在媒体面前亲口否认的!”
崔航母亲拉着崔航的衣袖说:“你快跟爸爸解释解释,你是跟贺北在谈恋爱吧?你爸爸就是想太多了……”
“不。”
崔航轻轻笑了笑,说道:“我跟他,没有身体之外的关系。”
崔华怔了怔,反手就是一巴掌。
“你就是要气死我,气死我是不是?!你这孩子小时候那么乖,现在不学好了!我们家是有头有脸的家庭,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做模特也罢,生活作风竟然这么糜烂?!”
崔航把礼物放在了门口,听着父亲的话,他莫名有种成就感。
“我们家是有头有脸的家庭,就您这么大的权利,就连一个小小的肇事者都找不到?”崔航弯着眼睛笑起来,“您可真够有本事的。”
这些年,崔航成了警察局常客,隔一段时间就要去为妹妹的事情奔波一番。
不是没有想过从政,但他知道自己真的不是这块料。他的基因大概遗传了母亲,美术天赋很高,但读书也是一般般。
他这番话换来了父亲的第二个耳光,崔航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妈,我先走了。”
然后,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开上了环海路,一路他放着歌,也没流下半滴眼泪。
委屈吗?
年纪大了之后,对于不可捉摸的爱,他也没那么委屈了。
不甘心吗?
是真的不甘心。
他思绪都要飘远了,车速也飞快,“嗖”地一下追上了不远处一辆摩托车。
这摩托仔在他身边喊道:“崔航你不要命了啊?!”
对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转眼就被他甩开了一截子。
崔航听着耳熟,这才停车,诧异地看着戴着摩托车头盔的贺北。
他停下来,贺北皱着眉头看他:“你……脸怎么了?”
“被打了。”
“你爸爸?”贺北心疼道,“这……有点过分啊。”
他从自己车上的小冰箱拿出了两瓶冰水,崔航接过来敷在了被打的红肿的左脸。
贺北这才说:“你慢点开,珍爱生命人人有责啊。”
崔航说:“死不了。”
“哎,你别在这里站着了,我这附近还有套观海小别墅,你到我家歇会儿吧。”贺北说,“快点上车,别停这里。”
崔航点点头,说道:“你怎么到处都是房子。”
“狡兔三窟啊。行了,多大点儿事,别生气了。”
贺北笑了笑,一回头看到了泪流满脸的崔航。
崔航哭得没什么声音,但眼泪像是决堤的洪水,他好久都没哭过了,今天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还在贺北面前哭成这个样子。
贺北心疼道:“你别哭啊,这边海风大,小心眼睛发炎。”
“你瞎说。”崔航擦了一把眼泪,“我没哭。”
“好好好,我瞎了,我没看到你哭。快别哭了,你可是模特,靠脸吃饭的。你爸也是,哪里不能打就打哪里……不过也没事,你就算没工作了,我养……”
崔航看着贺北,若有所思。
崔航重新坐上车,车速倒是比之前慢了一些。
贺北骑着车给崔航带路,不久后来到了一个满是鲜花的庭院,贺北从车上下来,说道:“就这儿,我今天本来想过来看看海,清净清净。”
崔航跟着他进屋,贺北倒了一杯冰镇的酸梅汤给他,然后打开了空调,说道:“去洗把脸。”
崔航洗着脸,觉得自己是没脸见人了。
“今儿又是为什么吵架啊。”贺北递给他新的毛巾擦脸,“算了,你不想告诉我就别告诉我,我也是嘴快,说话不经过大脑。”
崔航看着贺北,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爸不知道哪里搞的照片,拍到了我和你在酒店接吻。”
贺北睁大眼,说道:“嚯!”
“然后问我,我和你什么关系。”崔航看向了贺北,“我说是身体关系,他就气得发疯。”
贺北把毛巾摔在了盆里,嘟囔道:“我也气得发疯。”
贺北想了想,又说:“你是故意气你爸爸?你怎么这么轴啊,哪里是雷区就往哪里跳。算了,我给你传授点家族生存指南吧,我作为我家老小——”
崔航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希望我们是什么关系?”
贺北听出了一些名堂,立马抬头说:“那我当然希望你是我的男朋友,我想跟你正经谈恋爱啊。”
崔航又擦了一把脸,接过贺北手里的冰块继续敷脸。
“如你所见,我性格非常固执。”崔航说,“也不懂怎么爱人,谁跟我在一起都要被我烦死。”
贺北说:“你好像那个小刺猬,我花园里还有一只小刺猬呢。”
崔航抬眼看他,说道:“小刺猬?”
“但你的刺是软的。”贺北叹了口气,“你想的太多,你只需要考虑一件事,就是喜不喜欢我,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过。”
一旦思维走上正途,一切都变得豁然开朗了。
“航航,人都是有缺点的。”贺北说,“我也有很多缺点,但我相信会有人接受我的,就像小刺猬长了那么多刺,但人家还是很可爱嘛。”
贺北院子里还真有只很小只的刺猬,豆豆眼,很可爱。
崔航蹲在墙角看了一会儿刺猬,心情倒是好一些了。
母亲又打来电话,心疼地问他:“疼不疼?有没有事情?”
“不疼了。”崔航说,“您别担心了。”
“唉……你爸爸也是,他本来是想跟你说,你妹妹的案子终于有眉目了,肇事者找到了,是你爸爸政敌的人,这周就开庭。”母亲声音有些颤抖,“其实你爸爸一直没有放弃,只是有时候身不由己,他知道你一直往警察局跑,现在他终于能给你妹妹一个交代了,他也想给你一个交代。”
崔航怔了怔,说道:“真的?”
“真的。”母亲泣不成声,“孩子,这件事你爸爸有错,但你没有错。这么多年你也该放下了,你别这样,妈妈心疼你。”
贺北给刺猬喂了一点小零食,竖着耳朵旁听着崔航和母亲的谈话。
刚刚忍住不哭了的崔航又哭了起来,还是老样子,只流泪没声音,形状漂亮的眼睛都要被哭肿了。
“那就好。”崔航说,“这不是普通的酒驾,这是谋杀,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母亲说:“你放心吧,你爸爸会让他们偿命的。还有……你跟贺北,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崔航回眸看了看贺北,下定了决心,“我跟他,决定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