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此时此刻她睡在什么地方,甚至她连自己是谁都想不起来,只知道这些日子以来,每日都有人守在自己身边,除了为她施针疗伤,还会时不时给她运功驱寒。
她总觉得身上很冷,一种从身体深处渗出来的冰冷,但每每在他给自己运功之后,她的身体又会变得暖和起来。
她不知道他是谁,只知道有他在身边的时候,自己就能安心,浑身传来的那些剧痛,也会在闻到他的气息后,慢慢平复下去。
好几次他从床边翻下去要离开的时候,她都想要伸手牵住他,想看清他的面容,看看他是谁。
可每一次她都看得不清楚,每一次要张嘴问他是谁的时候,那些话语全都会哽在喉间,完全出不来。
就这样,日复一日,不知道昏昏沉沉地过了多少个日夜,那日,迷迷糊糊的她仿佛就听到了外头有放爆竹的声音,噼噼啪啪的,巨响让她一直恍惚的脑袋瓜慢慢清醒了过来。
她终于睁开了两片沉重的眼皮,眼睛张开之后,又被眼前漆黑的环境吓得闭上了双眼,好一会,才再次缓缓睁开。
这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大半夜的放爆竹扰人清梦,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孩子这么调皮,竟做这种事。
她眨了眨眼,还是没办法看清眼前的一切,甚至连一点影子都不见。
摸索着从床上坐了起来,那些在梦中一直纠缠着她的剧痛,这时候似乎已经感觉不到多少了。
她知道自己受了伤,甚至伤得很严重,每个夜晚,痛楚都会从身上不断传来,撕扯着她的神经,现在大睡了一觉之后,起来就奇异地感觉不到多少痛楚了,整个人也似彻底轻快了起来。
只是,还是完全看不清周围的环境。
她揉了揉双眼,眼眸涩涩的,爆竹的声响还在继续,她又侧头往声响的方向望过去,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就连一点点影子都看不到。
那个一直照顾着她的人并不在……忽然就有几分心慌了起来,他不在,她就觉得自己孤零零的,如同被抛弃了一般,无助而慌乱。
摸索着想要往床下爬去,可周围实在太黑,连床的边缘都看不清。
在房门忽然吱呀一声被打开的时候,她正好爬到了床边,手探出去扑了个空,一下子就要往床底下载去。
一阵熟悉而清淡的气息飘然而至,在她就要滚落到地上的时候,那人将她扶了起来,扶回到床上,让她靠在床头边坐好。
看不清他的模样和身形,只能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还有,听到了他温和好听的声音:“身上还疼不疼?哪里还难受?”
七七摇了摇头,这把声音听起来那么磁性悦耳,听在耳里让她暖进了心里,他出现之后,她整个人都安心了,只是……
她伸手想要去触碰他,可她居然连他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里究竟是哪里?哪怕是半夜三更的,也不至于黑成这样。
“大半夜,谁在放爆竹?”她忍不住问道。
沐初眼底的光亮有一瞬间的晦暗,只是片刻的失神,他便抓上她的小手,把她的手裹在掌中,下意识往窗外看了一眼,视线便从窗外明媚的雪景里收了回来。
看着她,他柔声道:“不是大半夜,只是你眼睛受了伤,暂时看不见。”
“你说什么?”七七一下子握紧他的大掌,完全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我的眼睛受了伤?现在……现在不是半夜?”
沐初抿紧唇,握着她的小手,虽然早知道她醒来后会这样,但现在看到她这么迷茫这么慌乱的神色,心头还是止不住被揪了一把。
他大掌落在她头顶上轻轻揉了揉,声音也如春风一般温柔无比:“不要怕,已经有好转了,我会治好你的,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七七睁大一双眼眸,看着他说话的方向,脸色表情有几分呆滞。
相信,无由来地,她便愿意相信他。
只是……
好一会,她才忽然哑声问:“你是谁?”
……
那日午后,七七在沐初的照顾下喝了点清粥,换了一件衣裳,等力气寻回了些,她拽了拽他的衣袖,轻声道:“我想出去走走。”
眼瞎了,连过去的记忆都没了,她躺回到床上难受了一个多时辰之后,人渐渐也就平静了下来。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接受自己如此状况的病人,沐初也是头一回见到,这丫头的心依然足够的坚强,也幸好是这般,否则,他真的难以想象她会伤心到河中地步。
眼瞎,他早预料到,失忆,却是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