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白秋叶的视线, 站在她身后的夏子濯问:“怎么了?”
白秋叶往旁边走了一步,她手上的油灯摇晃了一下。
她一个一个数过去, 多出来的那个人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她竟然没认出那是谁。
白秋叶压低声音说:“多了一个人, 是不是那个疯子又重新跟过来了?”
夏子濯闻言,脸色一变:“他不是要回去吗,怎么又过来了。”
其实说话的两人都知道,多出来的那个人, 绝对不可能是丁岩。
但因为拍摄的限制, 他们不可能直接讨论, 只能这样绕着弯子说。
那个多出来的人就站在曾闲情身后。
曾闲情毫无觉察, 正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似乎在以后他们为什么杵在原地。
她注意到白秋叶和夏子濯的目光, 并不是在看她,而是看着她的身后。
曾闲情下意识要回头, 就看见白秋叶和夏子濯正疯狂地对她摆手。
因为隔得远,再加上光线昏暗的缘故,曾闲情并没有看清楚两人脸上的惊恐。
她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去, 顿时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她平时说话细声细气, 没想到叫起来声音尖锐,再加上他们正处于一个通道内, 曾闲情的叫声霸道地贯穿了每个人的耳膜。
曾闲情后退几步, 踩到了走在她前面的苏云。
苏云也痛哼一声, 其他人惊慌回头:“怎么了?”
任谁回过头去,发现有人悄无声息地在身后站了许久, 都会魂不附体。
曾闲情半边身体被吓软, 靠在墙上, 才勉强稳住身形。
她身后的那个人并没有因为这样的骚动作出反应。
这时众人才发现, 这个多出来的人,竟然是一只等身高的假人。
它是用棉花和布扎成的,看上去像是放在田坎里,专门惊吓鸟类的稻草人。
它的脸上已经长满了霉菌,黑漆漆一片,身上披着一件护院常穿的褂子,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个专门看守院门的帮佣。
谢岭月拍了拍胸口:“妈呀,这东西放在这儿,真是瘆人得很。”
曾闲情这才将差点从嗓子里蹦出来的心脏塞了回去。
白秋叶和夏子濯也同时松了口气。
虽然地下通道里有一个假人同样阴森森的慎得慌,但总比站在那里的是一只鬼好。
“你们看,假人的后面有一扇门。”谭梦樱指着假人身后说。
曾闲情大起胆子,举起油灯往假人的身上照了照,果然看见之前被假人挡住的地方有一只已经生锈的门环。
不仅如此,还有一条铁链挂在门环上。
铁链已经断了一半,另外一半在门环上绕了几圈,铁链上的铁锈已经和门环上的铁锈融为一体,看上去已经数十年没有人将其拿下来过。
“难道这里以前曾经锁着什么人?”曾闲情说,“或者锁着什么东西?”
她的话音一落,众人都觉得那个假人就像是一个站在门前的守卫。
它被放在这里,目的便是看守被关押在门内的人。
夏子濯说:“周洲舟说不定在这里,我们先去看一眼?”
这条狭窄的走道至少有一百米,就像是随意用石头堆砌而成的,毫无装饰和维护。
他们下楼后的这条路并不是完全的直路,带着一定的弧度。所以刚开始他们没有发现楼梯旁边这条站着假人的分支。
现在往前是未知的区域,谁也不知道前面究竟是什么地方。
往后便是假人身后的这扇门。
但是,这个假人以及门上的铁链,让大家都产生了令人莫测的危机感。
“虽然我不知道周洲舟为什么要下楼,但是他当时的样子,像是在找什么东西。”苏云说,“会不会他要找的就是这个房间?”
周洲舟的剧本大家都看过。
他在第一幕戏中,剧情和白秋叶一样简短。
全程都没有任何台词,只需要一直沿着一楼做出寻找的姿态。
他的剧本就停在他在这栋洋楼中发现了一条通向地下的楼梯。
而他通过这条楼梯进入了洋楼的地下室。
在这之后,他便进入了即兴拍摄时间。因此,周洲舟通过楼梯进入地下之后发生的事情,众人都不得而知。
他很有可能进入了这个房间。
“不管怎么必须要找到他。”夏子濯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可不想让警察把我带走,在牢里关个十天半月。”
大家都下定了决心要进入房间,但问题是谁去推门。
众人的目光再次聚集到白秋叶脸上。
白秋叶:“……”
这群人没完没了了是吧。
白秋叶说:“挤来挤去,老子不想动,你们自己开。”
曾闲情举起油灯:“我来开吧。”
她本来演的就是一个泼辣的房东太太,胆子大点也没有超出人设。
曾闲情绕过那个假人,用油灯抵在门上,试探着往里推。
大家本来以为,推门的过程中会出什么事情,没想到门轻轻松松的就被推开了。
门里面的竟然是一个房间。
这是一个只有十几平米的房间,虽然小,里面摆放着床、一根独凳、一个柜子、一张正方形的木桌。
后面有一张屏风,挡住了一个小小的角落不知道里面究竟摆了什么。
看上去是卧房,虽然小,但五脏俱全。
外面的走道只有开凿后的粗犷痕迹,没有一点修饰。
但是这个房间里,却难得的涂了一层墙漆。
可能是因为受潮的缘故,大部分墙壁都脱落了。这些墙壁掉下来的碎屑堆积在地上,像被湿润空气酿造过的红糖浆液,滑滑腻腻的黏在地面上。
“唔——”曾闲情用另外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鼻子,“这是什么味道?”
其他人靠近门后,也闻到了这股气味。
说是潮气,但又不完全是,里面还混着一些奇怪的味道。
但总的来说,这味道并不受人欢迎,反而对他们的肺部是一种无形的折磨。
“这里为什么会有一间卧房?”谢岭月奇怪地说,“地下这么潮湿,会有人住在这里吗?”
“住在这里的人,恐怕不是主动住进来的。”白秋叶指了指门环上的铁链,“这根铁链只怕是用来锁住房间,不想让住在里面的人出来。”
夏子濯伸手在门上一推,只听生硬地齿轮转动声在房间里响起。
咔嘣,咔嘣,咔嘣。
厚重的门上竟然有有一小块木板移开,露出一个长度大约在十三寸,高度在六七寸的空隙。
“这东西,看上去像是用来递饭的。”夏子濯说,“我在电——咳咳,在警局的牢房里见过。”
这个空隙的出现,印证了白秋叶的说法。
这个房间真的是用来的关押某人的。
或
许曾经有人被关在这里,长年累月不见天日,只能从这个狭窄的缝隙得到食物。
“你们难道不觉得,这个房间里的味道真的很奇怪?”曾闲情转头对众人说。
“可能是因为关了太久的缘故吧。”苏云说,“你看,这些家具都已经发霉了。”
他说着走到床边,用脚踢了踢床柱。
突然间,那张床像被分解了一般,在瞬间溃败成一滩烂木。
尘埃和渣滓飞溅起来,扑了苏云一脸。
苏云懵了一下,身体猛地倒退几步。
“草!有个人!”
众人看过去,发现在这堆木块之中,躺着一个头发达到膝盖的人。
那人似乎之前就已经睡在了床底,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发现。
那人此时背对着他们,一动不动地侧躺着。
“不是人,只是一具骨架。”曾闲情说。
这具骨头外面还套着一层已经烂掉一大半的衣服,骨头底下有一层潮湿的泥土,大概是尸体分解后和房间里的灰尘混合起来形成的,周围的地面上还长着一些蘑菇。
“这是之前被关在这个房间里的人?”苏云的心跳平静下来。
“等等,你们看屏风后面。”谭梦樱抬手指向屏风。
床没倒之前,屏风被床遮住了一部分,床一倒,顿时露了出来。
只见有一双鞋,一双被穿在脚上的鞋,从屏风的一侧伸出来。
那双脚没有放在地上,而是翘在半空,大约在一个直立而站的人小腿肚的位置。
那双鞋众人看着眼熟。
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这双鞋就是周洲舟的。
但如果真是周洲舟,那周洲舟现在又是以什么样的姿势,他的脚才会出现在那个地方。
“周洲舟?”
屏风后面的人并没有回答。
众人面面相觑,各自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明明马上就要找到周洲舟了,但这个屏风怎么看怎么诡异。
而且刚才被苏云踢散的床里面,还躺着一具白骨。
他们一起走到屏风旁边,被屏风挡住的画面映入眼帘——
面前有一个一米高的大箩筐,箩筐上已经生满了青苔和霉菌。
周洲舟此刻正坐在箩筐里,弯曲的膝盖扣在箩筐边缘。
他的脑袋低垂着,肩膀蜷缩扣向胸前。白秋叶等人无法看见他的脸。
他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经呈现出了初期死亡后的苍白。
众人:“……”
没想到第一幕戏,就死了一个龙套。
而且还死得这样悄无声息,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需要找到周洲舟才能脱离拍摄状态,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周洲舟死在了这个地下室中。
“究竟发生了什么……”谭梦樱捂着嘴,眼圈顿时红了。
“都怪我之前没有叫住他。”苏云叹了口气。
他走上前一步:“我去看看他究竟怎么死的。”
从进入这个房间之后,苏云的表现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包括踢床,以及现在主动去查看周洲舟的情况。
因为他逐渐意识到,他因为白秋叶加戏的缘故,已经丧失了大部分的男主角光环。
所以他现在,必须要拿回男主角的主权。主动去做一些工作,将剧情的焦点集中在自己身上。
如果不这样做,他将在下一幕戏中,逐渐被边缘化。
被边缘化的后果,已经在眼前
了。
周洲舟就是一个不幸的例子。
苏云走上前,用袖子裹住手,将周洲舟的脑袋抬起来。
周洲舟失去焦距的瞳孔撞入他的眼中。
苏云身体一顿,心脏差点从嗓子眼蹦出来。
周洲舟脸上的表情太诡异了。
他的嘴张得非常大,上嘴唇几乎快要碰着下眼睑。
这让他脸部的比例变得十分诡异,口腔占据了大部分空间。
能让周洲舟临死之前,露出这种表情的,只可能是无法形容的恐惧。
周洲舟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会变成这样。
正在这时,他们突然听见从走廊传来的声音。
像是声弹的爆炸,破音的瞬间,高出忍耐程度的频率,尖锐地炸裂了众人的耳膜。
“咔──!”
与此同时,众人的终端上出现了新的信息。
【第二项工作
工作事项:第一次拍摄。
工作进度:已完成。
工作奖励:15生存券。】
【你的雇主正在影棚中等待你,请在五分钟内前往,他将发布第三项工作。】
“第一场拍摄结束了。”苏云松懈下来,“说话终于可以不用顾及剧情。”
大家皆松了口气,但下一秒,他们的目光再次落在周洲舟身上。
白秋叶问:“他怎么办?”
夏子濯说:“先检查一下?”
谢岭月看了一眼苏云,见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于是说:“苏云,你刚才不是要检查吗,怎么不动手了?”
苏云瞪了她一眼:“我刚才想检查,现在不想了。”
刚才检查是因为他们还在拍摄中,所有的付出都将获得回报。
现在去检查,只会吃力不讨好。
谢岭月冷笑一声:“我还以为你突然变成一个无私奉献的人了,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苏云正想回呛几句,发现谭梦樱站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苏云有些拉不看看。”
他转过头,发现白秋叶已经蹲在箩筐面前,正用一只手将周洲舟的下巴抬起来。
“他的脖子上面有一道勒痕。”白秋叶说,“看上去是被勒死的。”
“但是一个勒死的人不应该会露出这种表情。”白秋叶继续说,“如果他被勒死,应该会吐舌头,所以也不可能张得这么大。”
“很有可能他是被什么东西吓死了。”白秋叶站起来发现大家都齐刷刷的瞪着自己,仿佛在看什么怪物。
她不解地问:“有什么问题吗?你们难道还有其他想法?”
谢岭月的目光落到她的手上:“你居然用手直接碰他?”
“他只是一个死人,又不是鬼。”白秋叶极其坦然地说,“他又不会跳起来把我吃掉。”
众人一时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
曾闲情咳嗽一声:“只有5分钟时间,我们赶紧上去。”
一干人只能将周洲舟的尸体继续留在箩筐中,如鱼贯离开了这个房间。
回到影棚之后,众人看见王导演坐在折叠椅上,正一脸焦灼地看着监控器上的回放。
“你们回来了?”王导演抬起头对他们随意打了个招呼,“因为主线剧情的变动过大,新的剧本还没有写出来,你们在这里休息两个小时,我再把剧本给你们。”
王导演说完,目光突然在白秋叶的脸上凝固。
“白秋叶。”
白秋叶乖巧的哎了一声:“怎么了,王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