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嘉木一边说着,脸上露出了不忍的神色。
白秋叶只是单纯地甩了甩手,周嘉木对她究竟产生了什么误会。
她头上有一片黑线,说:“你想什么呢。”
周嘉木确定她的确没有要劈这个病人的意思,松了一口气说:“虽然我知道他们是假的,但是待久了之后,总会想起我的病人。”
白秋叶顿了顿说:“你还挺有医德的。”
周嘉木说:“这是基本的职业操守。”
两人继续巡查后面的病房,很快就将整个第3层全部查完。
回到护士站后,罗新年诧异地看着他们说:“你们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周嘉木说:“没遇到什么事。”
罗新年说:“下一组是我和你吧?”
周嘉木点了点头。
罗新年有些担忧地说:“等会只有我们两个人,你不要像刚才那样随便乱跑。”
周嘉木有些恼怒地说:“都说了我不会!”
罗新年用一副同情的目光看向白秋叶,说:“大佬,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当讲不当讲。”
周嘉木说:“你干脆别讲。”
罗新年对他的话充耳不闻,继续对白秋叶说:“要不你换一个队友吧,副本结束后我们交换个联系方式,下次我和你一起进副本,我绝对听话。”
周嘉木虽然和白秋叶不是罗新年想像的那种稳固的队友关系,但看到他当着自己的面挖墙脚,顿时怒道:“你做梦!”
白秋叶感到好笑,说:“行吧,我考虑考虑。”
罗新年以为她真的会考虑,欣喜地将手上的书合上。
白秋叶看到他在看那本安乐医生写的《第十一个精神病人》。
白秋叶问:“你怎么在看这本书?”
罗新年说:“我不太想一个人看那本《随笔》。”
周嘉木原本想要出言讽刺,但一想到刚才他们看到的那段剧情,那种诡异的气氛,嘴里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白秋叶说:“他写了什么?”
罗新年说:“我还以为你刚才看过了。没写什么,就是他在这个医院的日常,他诊疗过的病人,以及他的一些感想。”
周嘉木转过头:“你最好别看了。”
罗新年不解地看着他。
“虽然不知道刚才我们遇到的那个安乐医生到底是什么东西。”周嘉木说,“但是从他和病人交流时表现出来的状态,可以确定他自己都患有严重的心理问题。”
周嘉木声音幽幽的:“如果他写书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状态,他一定会通过他的书对读者进行暗示。”
罗新年吓得瞬间将这本书推到了一旁。
晚上活动室里,病人失控后如同地狱一般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攻击病人的不是外物,而是内心。
和这些病人一样,受到暗示而失控,比正面和鬼物对峙还要危险。
因为在那种状态下,一切都身不由己。
周嘉木说:“你也不用太紧张,毕竟你还没看多久,应该不会有事。”
罗新年:“……应该……”
白秋叶闻言,突然想起了常平。
她说:“我之前负责的那个病人,是安乐医生死后才进入医院的。记录里他的病情一直都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但是他和其他病人又不太一样。”白秋叶思考着措辞,“他当时在活动室里,表现得像一个幕后主导。”
周嘉木用一只手摸了摸下巴:“或许和他看过安乐医生写的书有关系。”
白秋叶拿起那本书,目光扫过书的封面。
这本书虽然像周嘉木说的那样危险,但是想要弄明白了安乐医生的故事,或者想要了解五年前的精神病院,依然需要从这本书入手。
她转头看向周嘉木,周嘉木一愣,竟然猜到了白秋叶的想法。
周嘉木说:“你该不会想看了这本书之后,让我帮你解除暗示?”
白秋叶问:“我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周嘉木说:“就差写在脸上了。”
他顿了顿说:“不是我不想帮忙,主要是我也不敢保证……”
白秋叶闻言,想到这件事的确有风险,于是说:“那再说吧。”
罗新年突然咳嗽了一声:“我想知道《随笔》后面的内容。”
他一个人不敢看,就等着他们俩回来。
周嘉木马着脸说:“你真还看上瘾了?”
罗新年已经从抽屉里将那本书拿出来,说:“我就是好奇之后发生了什么,主人公后面怎么了。”
周嘉木虽然嘴上数落着罗新年,但他心中也同样对故事的发展充满着疑问。
他看向了白秋叶,用眼神询问她要不要继续看。
白秋叶点了点头,走到罗新年旁边让他翻书。
罗新年的手腕一顿:“让我来啊……要不……”
周嘉木在他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别耽误时间了。”
罗新年像牵动定时炸i弹的引线一样,将书页翻到了他们之前看到的地方。
主人公奔着阳光来到了自家的花园里。
茂盛的植物让他沉迷于其中,用手机拍摄着植物的枝节。
今天的阳光非常充足,让绿叶变得异常通透,宛如一片片翠玉挂在枝头。
他拍摄出来的照片效果极佳,他不由得停下来翻看相册,仔细地欣赏着自己刚才的杰作。
主人公不断的往前滑动着相册,用另外一只手的两根手指去放大照片的细节。
他正在为自己拍摄出这些充满活力和生命力的照片而兴奋之际,相册里突然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画面。
那是他的父亲。
父亲自然是熟悉的。
但他更熟悉的是父亲所在的场景,以及父亲的眼神,和父亲的姿势。
以实木和灰色墙砖为主要基调的空间里,父亲站在一只矮柜的后面。
那双眼睛里带着怒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镜头。
这张照片让主人公顿时想起了被自己抛在脑后的事情。
他上楼是为了拿手机报警。
怎么突然在花园里拍摄起来了。
主人公先是诧异了一秒。随后他意识到了令他感到更加古怪的问题。
他的手机上为什么会出现这张照片。
他不是今天才知道家里有一个秘密的地下室吗。
这张照片又是什么时候拍摄下来的?
虽然头顶是和煦的阳光,但此刻的他却感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
身体仿佛被扔进了冰窖中,首先是指尖僵硬,紧接着从那儿传递到了全身,他连眼珠都变得不知该如何转动。
难道,有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走了他的手机?
主人公想到这里,觉得更加恐惧。
他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他在犹豫要不要向前翻动一页。
但这需要他鼓足莫大的勇气。
他是一个懦弱的人,甚至连和自己的父母开口说话都非常困难。
他不敢用手指触碰屏幕,仿佛他碰到屏幕的瞬间,里面就会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手臂,扼住他的喉咙。
汗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裳,他的身体不住的抖动着,力量像泄洪一般迅速流逝。
他想要回到屋子里,找一张椅子坐下,用它支撑如同烂泥一般的身体。
他终于打起最后一丝力气,踉踉跄跄地推开了房门,像他想的那样,坐到了一张椅子上。
手机就摆在面前的餐桌边缘,他如避蛇蝎,看着手机上的照片,不断的深呼吸。
父亲的目光仿佛透过手机屏幕落到了他的身上。
虽然照片里的人没有开口,但那些指责的声音已经在耳畔回旋。
一股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的怒火让他冲动了一回。
主人公终于伸手滑动了屏幕。
父亲愤怒的目光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父亲的背影。
父亲坐在一个浴缸中,他背对着镜头,只露出了上半身。
然而浴缸里的泡澡水没有白色的泡沫,反而是一片浑浊不清的血红。
浴缸旁边的地上摆放着几只桶装液体,贴在桶上的标签上,写着福尔马林几个字。
还有几个已经用光的桶倒在地上,上面写着漂白剂。
主人公看到后,不明白父亲这是在做什么,于是手指在屏幕上又滑动了一次。
这次照片的主角不再是父亲,而是一个一个透明的泡菜缸。
可是这些泡菜缸中,放着的不是蔬菜,而是一些身体的部位。
有被截断的手臂,有双脚,有小腿,有大腿,还有臀部腰部等部位。
主人公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忍不住将头伸到一旁,开始干呕起来。
但他心中依然充满了疑惑,他到手机上面为什么会出现这些照片,他以前为什么没有看见。
主人公终于缓了过来,再往前翻了一张照片。
这一次父亲终于又回来了,但他俯趴在地上,用后脑勺对着镜头。有一大滩鲜血从他身体的各个部位渗出来。
父亲此刻的模样有些奇怪,手臂双腿都和躯干分了家。
旁边还有一把沾着血的大锯子,这是那种最老式的锯子,完全靠人工操作,可以用来锯木头之类的材料。
锯齿上倒挂着许多肉沫,还有一些和血液混合在一起后,变得粘稠的骨头渣。
主人公终于意识到,这是他的父亲被分尸的照片。
他惊恐地张开了嘴,不住的深呼吸,看上去随时都会窒息的模样。
他双手颤抖的捧起手机,近乎癫狂地往前翻。
一张一张照片出现在他的视线内,向他展现了他的父亲是如何从一个标本变成一个活人。
又或者,从一个活人被制成了标本。
主人公的精神在这一刻崩坏,他在书中形容此时自己仿佛被注射了可以让人产生迷幻的药剂。
面前的所有景物都扭曲变形,他甚至可以看到自己的肋骨一点一点从皮肤里支出来。
在这时,他再一次看到了他的父亲。
对方不知何时离开了那间地下室,正朝着他走来。
父亲依然保持着那副恼怒的神情,低头问他怎么了,为什么要将家里搞得一团糟。
他害怕得尖叫起来,他父亲的鬼魂竟然出现在了面前。
他抄起了一旁的凳子,狠狠地砸向了父亲。
父亲的脑袋被他砸得凹陷的一块,但仍然站在原地,愤怒地继续想要靠近他。
他自然不会让这个鬼魂得逞,不断地挥舞着凳子,想将父亲的鬼魂驱赶走。
他的脸上被溅上了许多鲜血,有些进了眼睛,视野被罩上了一层红色的滤镜。
血肉横飞中,父亲的鬼魂终于倒在了地上。
他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在地上,紧绷的身体已经达到了极限。
主人公仰躺着,盯着天花板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他伸手擦了一把汗水,慢慢的感觉到一股力量重新回涌。
他重新爬了起来,想要看看父亲的鬼魂有没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只是当他看到躺在地上的那具身体时,他脑子里的那根弦瞬间崩坏了。
躺在地上的身体已经没办法看清脸部的样子,因为整颗脑袋都被他砸得稀巴烂。
但是他一眼就能看出,这具身体穿着的衣服和他的父亲完全不同。
不仅如此,除了衣服以外,身材和体型也毫不相干。
他脑海中第一反应,是今天早上见到的母亲。
母亲就穿着这件米黄色的连衣裙,手上提着一个布包出门买菜。
这具身体穿着的衣服,和他母亲的一模一样。
他连忙扑了上去,不断地叫着母亲,摇晃着对方的身体。
然而他反而沾上了一手的血迹和脑浆。
罗新年一把合上了书:“各位,我想先缓缓……”
周嘉木说:“可以……这种东西看多了不利于心理健康……”
白秋叶面无表情地说:“你们不想看就把书给我。”
罗新年震惊地看着她:“你看完之后难道没有感觉吗?”
白秋叶迟疑地说:“还──好──?”
周嘉木思索了片刻说:“看来你真的可以试试看安乐医生写的那本书。或许它能对你造成的影响不大。”
罗新年用手捂住两个鬓角说:“我感觉我看完这本随笔,都要抑郁了。”
周嘉木说:“没这么夸张,不过这本书的写法的确会让人感到压抑和不适,过一会儿就好了。”
白秋叶看了一眼时间:“该轮到你们查房了。”
罗新年从座位上站起来,深呼了一口气:“我再缓缓,再缓缓。”
白秋叶说:“你们加油,我去一楼看看。”
周嘉木闻言,转头看向她:“如果你30分钟内没有回来,我就继续和罗新年一起查房。”
罗新年鄙夷地说:“南宫怎么可能30分钟都回不来?你这不是在诅咒她吗?”
周嘉木说:“我要是能诅咒,第一个诅咒的没别人,就是你。”
罗新年双眉竖起来:“你──”
白秋叶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你们要吵到什么时候?就按照周嘉木说的那样做。”
“不过我会尽量在30分钟内回来。”白秋叶补充了一句。
周嘉木脸上带着一些得色,看向了罗新年。
罗新年冷哼一声,将目光转到一旁。
白秋叶和他们打了个招呼,就往电梯间走去。
按下电梯按钮之后,楼层从四楼到了三楼。
叮咚一声,电梯门开了。
白秋叶正要踏进去,脚步突然一顿。
电梯里面站着一个没见过的护士,正面带笑容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