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护士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了一丝雀跃。
因为白秋叶没办法通过这扇门,她只要躲在门后,就可以从白秋叶的手里逃脱,不用昧着良心当二五仔了。
鬼护士刚想跑,突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强烈的冷意。
这冷意仿佛可以侵蚀她的残躯一般,甚至可以直接控制她的魂魄。
鬼护士艰难地回过头,看见白秋叶从包里摸出来一个白色的圆球脑袋小人。
白秋叶说:“我可以不进去,但是你好好想个办法,让你的同伙们来第三层找我。”
白秋叶说完,将圆球脑袋小人往空中一抛,又重新接在手中。
鬼护士的心情也和圆球脑袋小人一样一上一下,如同坐过山车般难受。
白秋叶见鬼护士点了点头,于是重新将圆球脑袋小人收了起来。
找到有门路的内鬼就是方便。
甚至可以不用研究规则,就能直接守株待兔。
白秋叶举起手电筒下了楼梯,往电梯间的方向。
她刚才在走廊上看到了医院的档案室。
离她回3层接班还有十分钟,白秋叶打算先进档案室看看,或许能找到安乐医生的资料。
她来到档案室门口,握住门把往里推,门果然被上了锁。
不过只要有那张脸在,这种有门把的房间,她都能轻松进入。
白秋叶让那张脸从门缝底下钻进去,从档案室里面将门打开。
那张脸已经麻木了,特别是看到白秋叶放在身上的圆球脑袋小人后,最后那点逃跑的心思也收敛起来。
它兢兢业业的从门缝里钻进去,很快便帮白秋叶打开了门。
白秋叶走进档案室,顿时闻到了一股纸张的潮味和油墨的呛人。
她将门关上,找到墙上的灯光按钮之后,把档案室的灯打开。
眼睛顿时从黑暗的环境中来到了光亮的环境。
白秋叶适应了一会儿,看见档案室的天花板上挂着两块牌子,将这个房间划分为两个区域。
其中一块牌子上,写着病案区。
另外一块牌子上,写着人事档案。
白秋叶见状,先走到了人事档案区。
这里的架子上面都放着这家精神病院员工们的档案。
档案是按照时间来排列的,白秋叶按照时间安乐医生死亡时的时间推算,安乐医生入职的时间,至少在五年前。
现在是2023年,五年前就是2018年。
这家精神病院新入职的员工较少,她很快就将2018年的档案翻遍了。
她继续翻看2018年以前的档案,依然没有安乐医生的资料。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这么找下去不是个办法。
白秋叶突然想起了那张脸还在,于是提起它问道:“你认识安乐医生吗?”
牵着那张脸的绳子抖动了三下。
白秋叶被它模棱两可的回答搞得很疑惑:“你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那张脸先牵动了一下绳子,过了一会儿又牵动了一下绳子。
白秋叶突然福至心灵,问:“你想说,你和安乐医生不认识,但是知道他?”
这次,那张脸终于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白秋叶见状,让那张脸去找安乐医生档案的位置。
那张脸跳上了档案架,游走到了2009年和2008年的档案附近。
白秋叶有些诧异地说:“安乐医生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在这家医院工作了?”
她走过去,在那一排档案中寻找安乐医生的资料。
终于,她找到了一个布满了灰尘,还沾着蜘蛛网的档案袋。
档案袋上写着“安乐”两字,一看就是安乐医生的资料。
白秋叶将档案袋从架子上拿下来,解开缠在卡扣上的绳索,将档案袋的封口打开。
安乐医生的资料不算多,有他的毕业证复印件,当初来面试时递交的简历,他的个人信息表之类的。
初次之外,就是他在医院工作之后,每一年的述职报告。
白秋叶注意到,安乐医生进入这家医院之前,就有五年时间的工作经验。
他是因为治疗手段高明,被老杨院长杨兴山挖到第十三精神病院的。
他进入第十三精神病院之后,很得杨兴山的喜爱和赏识,在进来的第二年,就被提拔为主任。
安乐医生在自己的述职报告中,还填写了一些他当年发表的论文,或者在某权威医疗期刊上刊登的文章。
他的确表现得非常优秀,在繁杂的工作中,还能兼顾研究。
但白秋叶发现,在安乐医生进入第十三精神病院的第四年起,他就没有在述职报告上写下他这一年获得的研究成果。
不仅如此,安乐医生第五年的述职报告看上去非常简单,潦草的几笔带过一年的工作。
单单从他的文字上,就能看出来,他并没有在这份报告上多花心思。
这和安乐医生之前表现出来的满满干劲完全不符。
安乐医生似乎在这段时期遇到了什么事情,让他对工作失去了以往的激情。
白秋叶想到安乐医生在病房里和病人交流的样子,又觉得有些奇怪。
安乐医生如果真的没有干劲,为什么他死之后,还会时不时地出现在病房里,去治疗病人们。
不管安乐医生的治疗是不是帮了倒忙,至少以他死都要看病的执念,就能看出来他并不厌恶自己的工作。
‘周嘉木说安乐医生的每一句话都在试图影响病人,包括他写的那本书,也种满了暗示。’
‘或许他在这个时期,已经转变了观念,所以发表的内容都是不被医学界接受的。’
‘对了——那本书!’
白秋叶翻开前面几年的资料,没有在这些资料里找到安乐医生出书的信息。
以安乐医生前几年事无巨细将工作记录下来的习惯,他肯定会将自己出版了一本书写进去。
如果前面的资料没有,就证明他的书是他来这家医院的第五年之后。
安乐医生这种没有干劲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2018年。
也就是安乐医生进入第十三精神病院的第十年。
他的职业生涯也在第十年戛然而止。
因为后面的资料变成了安乐医生死亡报告的复印件。
在安乐医生的死亡报告上签字的,还有小杨院长,杨兴海。
白秋叶发现,安乐医生在这家医院任职的过程中,经历了杨兴山到杨兴海的职位交替。
安乐医生是当之无愧的老员工,如果他还活着,应该是这家医院资历最老的那一批人。
白秋叶拿起那份死亡报告,只看到安乐医生的死亡原因处写着意外死亡,除此之外竟然什么都没有了。
白秋叶以为自己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
还是短短四个字。
这种死亡报告,怎么可能通过审核。
除非这是杨兴海授意的,所以他才会看到只言片语的死亡原因后,签下自己的名字。
白秋叶将安乐医生的资料重新塞回了档案袋,将它放到之前的位置。
她有走到这排架子的最尽头,找到了老杨院长杨兴山的档案。
她和周嘉木进入这个副本后,第一个遇到的npc就是杨兴山。
等他们走出那个房间之后,才发现杨兴山早就在十年前死了。
白秋叶对杨兴山为什么会出现,包括杨兴山当初是怎么死的原因很好奇。
白秋叶打开杨兴山的档案,前面的资料她都暂时略过,直接翻到了最后——
杨兴山的死亡报告。
白秋叶看到那段话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
杨兴山竟然死于谋杀。
他被找到的时候,身体各个部位都已经被分尸,并且受到了专业的防腐处理。
让白秋叶震惊的不是杨兴山的死亡方式,而是她之前看过这样的死亡方式。
就在那本常平读过的《随笔》里。
主人公在从来没进去过的地下室里发现了自己的父亲。
之后主人公又在自己的手机上,找到了记录着父亲被谋杀全过程的照片。
当时白秋叶看到这个地方时,猜到杀死父亲的人,恐怕就是主人公。
只是主人公自己不知道,或者他知道,只是假装不知道来掩盖自己的罪恶。
现在,老杨院长杨兴山的死亡原因和《随笔》中主人公父亲的死亡原因对上了。
是否证明,小杨院长杨兴海,和《随笔》中的主人公有关系。
又或者,他就是那个主人公本人?
“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道突如其来的声音打破了档案室内的死寂。
白秋叶回过头,看见小杨院长杨兴海站在档案室的门口,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不是今天新来的护士吗?”杨兴海问,“穆护士长说了,你们今天晚上有夜班——”
杨兴海的话音一顿,目光从白秋叶的脸上落到了她手上拿着的档案袋上。
他眉头紧紧皱起来,迈开脚步走向了白秋叶。
杨兴海问:“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
白秋叶看了一眼档案,刚才杨兴海已经看到档案袋上的名字,再将档案塞回去也无济于事。
白秋叶说:“我在整理档案。”
杨兴海明显不相信她的话,说:“你为什么拿着我父亲的资料?”
白秋叶说:“我看到上面有一些灰尘。”
杨兴海严肃地说:“请你把东西放回原位,然后从这个房间里出去。你的工作职责,不包括整理档案。”
白秋叶将手上的档案放回了架子上,准备离开之前,问杨兴海:“杨院长,杀死你父亲的凶手最后找到了吗?”
杨兴海面无表情地说:“我家的事情不需要外人关心。”
白秋叶见他像一块油盐不进的石头,只好离开了档案室。
杨兴海是雇主,在副本中有着绝对的特权。
除非她想到办法,在不需要自己动手的情况下,将雇主换掉,否则她只能让着杨兴海。
白秋叶离开档案室后,杨兴海也走了出来,将档案室重新锁好。
白秋叶问:“杨院长,你晚上不回家,一直住在医院吗?”
“我住在哪里同样不关你的事。”杨兴海说,“请你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白秋叶嘴上回答:“好的,我这就回去。”
她心里却在回想杨兴海刚才的表现。
‘他看上去这么敏感,多半凶手就是他了。’白秋叶心想。
第三层重症病区,罗新年和周嘉木正在巡视最后几间病房。
他们的运气不大好,这一轮查房中,有好几个病房的病人都闹腾了起来。
其中主要是之前被白秋叶一个手刀打晕的那些,时间一久,他们就自己醒过来了。
剩下的三支镇定剂在这次夜巡中全部都用光,但仍然有病人挣脱了束带,从床上跳下来和他们殊死搏斗。
他们之前搞不明白,为什么病人们明明全身都被束缚住,手脚不能动,嘴不能张的情况下,是怎么逃脱的。
但见识过一次安乐医生之后,他们才知道,原来安乐医生会进入病房,将病人身上的卡扣解开,放他们自由。
他们不清楚安乐医生什么时候去而复返,但是他们这次巡查,被对方折腾得够呛。
罗新年对周嘉木说:“没几个房间了,赶紧搞定。”
他被这些发起疯来的病人搞得有些体力透支,手脚都软绵绵的,使不上劲。
又像是要求,又像是打气一般对周嘉木说完话后,罗新年半天没等到对方的回复。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想法。
从他们从上一个病房出来,周嘉木就没有说过话。
然而周嘉木之前每离开一个病房,就会一边推测病人的病情,一边絮絮叨叨。
这次周嘉木如此沉默,让他有些不习惯。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那种不习惯转变成了恐惧。
罗新年的呼吸都收敛了许多,一点一点地将余光集中在周嘉木身上。
当他看清楚周嘉木的脸时,整个人仿佛突然石化般,僵在了原地。
不知从何时开始,走在他旁边的不再是周嘉木,而是一个女护士。
察觉到罗新年停了下来,女护士也站在了原地。
她背对着罗新年,说:“你怎么不走了?”
罗新年头皮发麻,这声音刚开始听上去还是周嘉木的声音,只是说到尾音的时候,越来越尖细,就像一个男人掐着嗓子说话一般。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抬腿跟了上去。
这种情况下,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反而是最好的办法。
他还没搞清楚情况,如果和这个鬼护士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他。
而且他刚才看了那本《随笔》,看到的最后那个片段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主人公以为自己用凳子砸死的是父亲的鬼魂,实际上他砸死的是他的母亲。
罗新年担心,他现在看到的女护士,并不是女护士。
或许周嘉木根本没有离开,他旁边也没有换人,这一切都是他的幻觉。
他之前看过安乐医生的《第十一个精神病人》,周嘉木说过,那本书里有安乐医生种下的暗示。
他很有可能现在已经被催眠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罗新年紧绷的肌肉松弛了一些,至少不像刚才突然看见女护士那样呆滞到连抬腿都不会。
他们已经来到了下一间病房门口,女护士推开了门,转头对他说:“我们进去吧。”
罗新年看着那扇敞开的门,以及站在门旁面色阴冷的女护士,心中开始打起鼓来。
如果女护士是他的幻觉,那么进入病房的,是他和周嘉木两个人,不会违反规则。
如果周嘉木真的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女护士。这个女护士绝对不可能是人,那么他只要进入病房,病房里的就只有他一个活人。
这样一来,违反了不能独自进病房的规则。
但是他再不进去,就要因为错过时间,按照旷工处理了。
罗新年的额头上出了一层薄薄的细汗,掌心也变得滑腻起来。
要不,赌一把。
罗新年心中打鼓,迈着缓慢地步伐往门边移动。
如果是幻觉,他就可以安稳地度过这一轮巡房。
罗新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抬腿跨进了房间。
从窗户外透进来的暗光照在病人身上,病人躺在病床上,看上去非常平静。
身旁的女护士走到了床头,站在那里低头检查病人的状态。
罗新年松了一口气,看来女护士真的是他产生的幻觉。
和他一起进来的人,还是周嘉木。
他正这样想着,床上的病人突然拱起了腹部,试图用这种已然超过人类折叠极限的诡异姿势,让自己的身体从束带中钻出来。
罗新年大惊失色,正想让周嘉木将人按住,却看见他以为是幻觉的女护士一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