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谢依艰难的吐出一个中原字,从地上捡起被她撕碎的纸屑捧在手中,墨绿色的眼睛里闪过小动物般的迷茫。
苏慕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谢依,你自由了。”
谢依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这一刻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好像拴在他脖子上的无形枷锁被人解开,连呼吸都畅快了。
苏慕拉着他坐下,手指了指自己,说:“苏慕。”
谢依眨巴眨巴眼睛。
苏慕也而不急,继续用手指着自己,声音拉长:“苏、慕”
谢依恍恍惚惚的明白了,单薄的唇瓣开口:“酥、莫?”
“苏、慕,慕、”
“苏慕?”谢依试了好几次,终于念清了她的名字。
“真棒。”苏慕微微一笑,笑意浅浅淡淡像湖面上荡漾开的涟漪:“呐,给你。”
她从袖中掏出一颗蜜子糖,鲜红如浆果,静静躺在她白皙的掌心。
谢依好奇的看了看,眼中疑惑:“唔——”
不待他发问,苏慕直接将糖塞进了他的嘴里。
谢依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惊诧,下一刻糖果的甜味在他的口中散开,带着杏子的香味,好甜。
他望着苏慕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笑靥明媚如春,墨绿色的深眸若一弯碧波。
“喜欢吗?我这里还有。”她从袖中抓出一大把蜜子糖,颗颗洒落在桌上,若一颗颗璀璨的红宝石散发着亮晶晶的光泽,空气中仿佛都飘着糖果的浓甜。
她知道谢依最喜欢吃糖,蜜子糖是他上辈子最喜欢吃的糖。
每次他被颜霁月欺负了,苏慕都会买这个来哄他,他每次都会全部吃完,一颗不剩。
谢依看着眼前颗颗圆润的糖果,震惊的不敢相信这是她给自己的。
直到苏慕将这些糖果往他面前推了推,他才终于意识到这些都是给他吃的。
口中的硬糖还哽在喉咙间。
他试探着又吃了一颗,含在嘴里,观察着她的反应。
苏慕就这么支着头看着他,笑意温和,在她笑容的深处也是干干净净的,似乎找不出一点令人作呕的杂质。
谢依突然发现,新主人比前主人温柔好多。
“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了。”苏慕望了望天,拉起他往厨房里走去,指着厨房里还有的米面粮油说道:“你要是饿了就自己做东西吃,我明天再来看你。”
说着,苏慕准备离开。
忽然谢依拉住了她。
她回头,谢依已经将她刚刚脱下来的外衫整齐的叠好。
苏慕笑了笑,说了声谢谢,准备自己穿上。
但谢依却已经自觉的将外衫摊开,亲自为苏慕穿上。
潜意识里,他还认为自己是个仆人。
可惜现在他听不懂中原话,苏慕下定决心一定会让他尽快熟悉这里,然后改变他现在的作风。
苏慕走后,小院子安静的只能听见虫鸣。
谢依对窗独坐,手里拿着被苏慕撕碎的纸屑,脑海中不断想起白日里她当着自己的面将卖身契撕碎的场景。
一只小飞虫嗅到了甜味飞到了糖果边,正要伸出口器吸允舔舐,就被谢依两指捻在手中。
小飞虫在他指尖拼命挣扎,谢依面无表情的看着,墨绿色的瞳仁里没有丝毫情绪,直到他指尖用力一碾,飞虫在他的手里碎成了泥,他的嘴角在终于有了一丝冷淡的笑容。
他将手洗净,布满细小伤痕的手还在滴水,一颗一颗将蜜子糖含在口中,杏子清甜混合着浓浓的糖浆,搅在舌尖,甜的发腻。
谢依其实不爱吃糖,这种甜到发腻的糖他更加讨厌。
以前和父母弟弟生活在边疆,他连葡萄干都嫌甜,基本碰都不碰。
可他还是将所有蜜子糖都吃了下去,贝齿将硬糖要成碎片颗粒,碎片锋利的尖角划破了他的舌尖,他眉间微蹙,甜的糖,腥的血,一起咽入喉咙。
“苏慕”谢依喃喃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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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慕刚刚走到落枫苑门前,就看见里面亮着灯火,想起白天颜主君说的要让颜霁月亲自来道歉的话。
颜霁月怎么可能来道歉,来兴师问罪差不多。
她一进院子,就看见小萍守在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少夫人您可算回来了,少爷等了您好久,连主君都没让他等这么久过。”
言外之意,就是讽她架子大呗。
以前苏慕可能还会解释一下,但现在苏慕一心只想和离,开始摆烂:“等就等呗。”
小萍嘴角的笑容抽搐了一下:“您说什么?”
苏慕毫不在意:“我又不知道颜霁月在等我,既然是他主动来我院子里,等我一会儿不是应该的吗?难不成我还得跪门迎接?”
多大的脸啊。
小萍面子上挂不住,艰难维持着笑:“那倒不必,少爷还在等您,您先进去吧。”
他紧咬着牙,打开门。
颜霁月坐在主位上,一袭红衣冷目低垂,他的模样冷中带艳,眼型不似现代流行的欧式双眼皮,而是极具传统古典韵味的单眼皮丹凤眼,乍一看还有点不习惯,但越看越有风韵。
可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配了这么个狗脾气。
颜霁月抬眸深深凝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如冰棱碰撞:“听我爹说,我的侍从冲撞了你,还被打了二十棍?”
颜霁月一上来就开门见上,直奔主题。
“是啊。”苏慕斜依门框,长身玉立,白衣如雪束腰如血,红白相配若积雪红枫,眼尾微微上扬挑衅:“花露向你告状了?”
“告状?”颜霁月丹凤眼微眯,冷冷的看着她:“先告状的人不是你吗?身为主子,连下人都镇不住,还需要我爹出面,哪像个女人。”
她镇不住下人还不是拜你们父子俩所赐,还好意思在这里对她指指点点。
不过现在苏慕懒得跟他计较。
她合上门并从里面将门栓扣住,将小萍阻挡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