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依的眼神怯了一下。
苏慕皱起了眉, 语气责怪:“既然昨晚就来了,那岂不是更疼?你就这样一直忍着不吭声?还在我面前装作没事人一样,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洗碗的, 来葵水碰不得这些凉的东西,你不是不知道。”
苏慕自小被父母宠爱着,因为有痛经的毛病, 所以父母就算在平时也不会让她洗碗碰凉水之类的。
她看着谢依痛得这样厉害,很难想象他是怎样忍受着剧烈的疼痛去干活的,井水又那样凉。
若是平时倒还好,偏偏在葵水期间, 怕是碰一下都刺骨吧。
如果是苏慕,他早就疼的站不起来了, 他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意念忍下去的?
“我知道, 但是爹爹说每个男子都是这样过来的,若是在自己家里倒还好若是嫁了人, 就要伺候妻主公公婆婆小叔子一大家子人,如果只因为来葵水就赖在床上不干活,就、太矫情了。”谢依低眉垂目的说道。
尤其在说到‘嫁人’时, 他的眼神飞快的在苏慕身上扫了扫, 见她的眼神里并没有流露出反感, 心中稍微有些窃喜。
“什么矫情不矫情的, 身体不舒服就应该好好养着。”苏慕起身,去厨房里烧了一锅热水。
又从屋里拿出一个汤爹子,这个是她刚刚穿越过来时畏冷买的, 如今给谢依暖肚子正好。
她将热水灌进汤爹子里, 温度很快就透了出来。
“把它放在肚子上暖一暖, 很快就不疼了。”苏慕拿着汤爹子回来, 将它塞进了谢依的被子里,然后飞快的把被子盖好,不留一丝漏风的地方。
谢依听话照做,隔着衣裳,滚烫的暖意覆盖在肚子上,虽然小腹依然很疼,但是又这股温暖的力量包裹着他明显感觉舒服了很多。谢依紧拧的眉头都舒展了。
“舒服吗?”苏慕拂去了他额头上粘黏的青丝。
谢依浅浅的笑了,眉眼温柔透着一点娇媚:“好舒服。”
“舒服就好,以后这种事别再瞒着我了,该休息时就休息,不要硬撑着,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过仆人。”苏慕温声说道。
不是仆人是什么?
谢依几乎要脱口问出来,可话到了喉舌便戛然而止。
他不敢问。
自卑是铁链枷锁,无时无刻不束缚着他。
“对了你这样总疼也不是个办法,要不然我明天去给你找个大夫抓点药,好好调理调理身体,不然我怕以后落下顽疾。”苏慕提议道。
谁知病恹恹的谢依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不要,慕姐姐我身体很好的,我身体没有问题。”
苏慕眨了眨眼:“只是调理而已,怎么这么激动?”
谢依喘着粗气,浓密的长睫遮住里他眸子下的一丝惶恐:“慕姐姐,我身体一直很好的,以前从来都不会疼的,自从我被人牙子拐走,一路颠沛才会变成这样的。”谢依抓着她的手,嘴唇都在哆嗦:“慕姐姐,我的身体不会影响生育的。”
“”苏慕身子僵了一下,她只是想让谢依养好身体,不再痛经,他怎么扯到生孩子上去了?
不过看着他神情如此紧张,苏慕也不敢说别的,只能接着他的话茬:“我知道,既然你这疼痛是因为颠沛流离才落下了,以后那些重活累活就少干吧,在我这里好好养着。”
顿了顿,她又怕谢依心里太愧疚过意不去,说道:“我还是养得起你的。”
谢依的脸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乖顺的像个小媳妇,软乎乎的耳垂也红彤彤的,情意绵绵的看了苏慕一下,羞赧的嗯了一声。
两人折腾到后半夜,苏慕原本不放心他想守一晚的。
但被谢依以她睡不好为由,坚定的拒绝了,她只好回到自己房间里,忧心忡忡的睡下。
却不知此时此刻,另一个房间里的谢依因为她那句‘我养得起你’,兴奋在床上打滚。
第二天,她再去谢依的房间里看,他的情况已经好了很多。
“怎么样,好些了吗?”苏慕问。
“今天好多了,肚子也不那么疼了,慕姐姐我可以下床干活了。”谢依气色明显比昨晚好得多,因为苏慕昨天无比坚持着说让他今天不能下床,他这才躺在床上。
苏慕对他的怜惜让他无比欣喜,可他却深知,不能恃宠而骄。越是如此,他越要保持清醒,认清楚自己的身份,越要加倍回报苏慕对自己的好。
“不用了,你在养养身子。那些繁琐的家务活我已经请人来做了。”苏慕说道。
如果不是她这阵子忙着看书备考,洗衣做饭这种事她自己都会做,根本无需外人。
谢依忽然嘟囔了一声:“外头的男人有什么好的,做的饭都不好吃。”
苏慕笑了笑:“你要是不喜欢吃他们做的饭,我给你做如何?”
谢依震惊了一下,随后疯狂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他怎么能让苏慕下厨。
如果连做饭这种事情都要苏慕亲自动手,那他待在苏慕身边简直太失败了,一点价值也没有的人,很容易被抛弃的。
“不用不用,还是让他们做好了,不过慕姐姐你会做饭?”
苏慕点点头:“我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当然会做饭,只不过做的不太好吃罢了。”
谢依细细凝了眼苏慕那双比男子还要秀气精致的手,很难想象是什么样的家庭才会养出这样的女儿。
外界总说她是下人,可下人哪里苏慕这样的气度和容貌?还说她懦弱无能。
切,也只有颜霁月那个蠢货才会真的以为苏慕懦弱无能吧。
不过也幸好他眼瞎早早的与苏慕和离,他才有机会站在她的身边。
又短暂的休息了一日之后,谢依已经修养的与平常无异。
因为忙着备考,苏慕已经快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出门了,平日里饮食起居全部都由谢依照顾着。
有时读书读昏了头,苏慕感觉自己穿越的不是女尊,而是传统封建社会,她成了闺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
眼看还有半个多月乡试就要开始了,苏慕也该启程。
但她这一走,家里就剩下谢依一个人,她自然不放心。
于是她破天荒的带着谢依一起拜访了乔主夫,并说出了想让谢依在他这里暂住一段时间的意思。
乔主夫的妻主一直在外经商,很长时间才会回来一次,家中除了他就剩下一个13岁的儿子,7岁的女儿,以及伺候的4、5个仆人,跟他们待在一起,总比谢依一个人孤零零守在宅子的好。
古代社会总是不太安全,尤其在没有女人的情况下更是如此。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照应,乔主夫自然也不会拒绝。
回去的路上,谢依问道:“所以慕姐姐是因为想给我找个去处,才收乔月做学生的吗?”
苏慕笑了笑:“小依真聪明,不然把你一个人放在屋里我真不放心。”
被夸奖了,可谢依却高兴不起来,第一,他不想苏慕为他抽心费神,甚至牺牲自己看书的时间,第二,她就要去参加乡试了,最快也得一个月才能回来。
分离一个月太长了。
他无法想象,没有苏慕在那该是什么日子。
可他又不能自私的跟随苏慕去,考生最注重名声,若苏慕参加乡试,还带着一个男人一同前去,一定会被同场科考的学子笑掉大牙。
他不能让苏慕丢脸。
当晚谢依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可想到苏慕明日就要启程去云城,又不敢打扰。
他再次轻手轻脚的起身,裹着一件外披,靠在苏慕门前,听着她深夜低低的念书声,一遍、一遍、
第二日,沈玉雪的马车就停在兰清巷口等她。
谢依送她出去,手里提着为她整理好的包袱,眼底有些清,眼尾却有些红:“慕姐姐到了那边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苏慕揉了揉他的头:“放心吧,你都跟我说了一路了,怎么突然这么唠叨了?我一考完试就回来陪你好吗?”
本以为她的安慰会让谢依好一些,谁知他的眼眶更红了。
沈玉雪在一旁暧昧打趣,笑得不能自己。
上了路,沈玉雪还不停说起:“你那个小娇夫未免也太粘人了吧。”
苏慕无奈:“他最近不知道怎的突然就变了个性子,以前外柔内刚,现在里外都软的一塌糊涂。”
沈玉雪道:“男人嘛,有了依靠自然愿意当菟丝花咯。”
菟丝花?苏慕摇摇头,谢依不是那种性格的人。
两人赶了半月的路到达云城,寻了个客栈住下,沈玉雪最近找了个创业方法要做奶茶。
苏慕心里笑她太单纯,古代原料有限很多奶茶都做不出来,最后委婉了跟她提了一下,有一种叫假酸浆的植物,种子能让清水凝固成透明的固体。
果然沈玉雪转变了创业思路,开始琢磨起冰粉了。
苏慕欣慰的点点头,这个的试错成本比奶茶低多了。
解决好沈玉雪的创业路线后,苏慕开始进入乡试考场。
乡试的考试就明显比府试难多了,因为秀才和举人之间的巨大差距鸿沟,也让乡试的难度和录取率一度比考取进士的会试还要高。
但参加考试的人数也比府试少了一些,但这些人都是从各地赶来的秀才,眉眼间都来了一些优越的傲气,毕竟在乡里,这些人也是百里挑一的人物。
苏慕陡然有些紧张,呼吸也有些急促,比期末考试还要紧张,毕竟期末考试考砸了也就父母一顿骂而已,但乡试却决定了一个人的前途和未来。
即使身为穿越者,她也觉得自己并没有比眼前这些人聪明多少,无论文字历史还是文化她也都是从头学起。
“别担心,苏慕我看好你!”沈玉雪送她到了考场,看她紧张地模样,潇洒的拍了拍她的肩。
苏慕笑了笑:“那就接你吉言了。”
苏慕进入考场,考场内部每个考生都坐在一个小格子前,左右两边都由砖墙阻隔,中间搭着一块木板用来写字,性格类似办公室格子间的样子。
但不同的是,考生一律对着外侧答题,外侧没有门,考官在外头巡逻,考生的一举一动全都无所遁形。
乡试一共考三场,每场一天,一共三天,三天,她的吃喝拉撒全得在这个小格子间里面解决。不过好在经过府试,她已经适应了。
苏慕深吸一口气,开始答题。
考试一共分为三场,依次是史论:‘贾谊五饵三表之说,班固讥其疏然秦穆尝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说亦以戒单于,其说未尝不效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