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内男子闻言低头微微一笑, 眉目安静舒展,如一株清白的花。
“公子您不想来看看她长什么样子吗?我看楼下好多小公子都羞红脸了。”小童低声道。
徐云书低声轻柔:“我只听爹爹提起过苏娘子姿容过人,面容姣好若男子, 今日恰好遇上,你替我见见就行了,我隔门偷窥实在不雅。”
小童想了想, 笑道:“也是,反正明日赏花宴上你们也会再见的,不过”小童忽然嘟起嘴。
“不过什么?”
小童说道:“我刚刚看见苏娘子身边还站着一位美貌的男子。”
徐云书低头抚摩着绸缎上暗花纹:“可是一位绿眸的异族男子?”
小童惊讶道:“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徐云书淡淡一笑:“当初颜家为了挽回考上举人的苏娘子,污蔑她在外养了外室抛弃原配夫郎, 事情传的沸沸扬扬, 我在深闺无事,就多听了一些,记住了这位异族‘外室’。”
小童扒着门缝, 又偷偷往外头看了一下:“如此看来,那颜家当初传的也不全是假的嘛,至少苏娘子看起来真的挺喜欢这位异族男子的,说不定她真的是为了他跟颜家公子和离的呢?”
“你见到那位异族男子,觉得他的姿色跟颜家公子比起来, 谁更胜一筹?”徐云书放下手中颜色太过鲜艳的缎子,转身去架子上挑选掌柜准备的淡蓝色浮光锦。
作为知县的第六子,虽然是小侍庶出, 但仅凭母亲的职位,也足以让掌柜专门给他安排出一间雅室挑选,而不用在一楼跟其他公子们争来抢去。
小童面色为难, 认真的对比了一番, 说道:“小奴觉得若论容貌, 两人真真是不相上下,只是长相风格有些差异罢了,但是我刚刚看见那异族男子安安静静地跟在苏娘子,时不时跟她说笑,看起来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要更加亲密一些。”
徐云书淡然一笑,双眸明月如水:“男子姿色容貌虽然能一时惊艳女子,但真想要长长久久的宠爱,性格才是最重要的。你也说了,他与颜公子不相上下,可为何苏娘子偏偏对他青睐有加,甚至愿意为了他跟颜霁月和离?自然是性格加成。”
小童若有所思的点头:“以前颜公子未成婚之时,何其风光,何其倨傲,可真要说娶他进门做夫郎,倒是少之又少。”
想想曾经颜霁月艳压全城公子的无限风光,小童突然解气,说道:“真是风水轮流转,想当初颜家公子连少爷你的风头都敢压下去,那些女子垂涎他的美貌纷纷追求他,现在和离了,却是没有女子愿意娶他,真是活该!”
徐云书淡眉如云烟轻拢,低声斥道:“雀儿在外头不可胡说。”
雀儿嘟着嘴:“公子,我就是替你打抱不平,您难道忘记了去年赏花宴,也是在咱们府上,明明是咱们的主场,他却艳压你的事了吗?我可还记着呢。”
“那些都是过去了,不必再提,想来今年母亲也不会再请他了,明日的赏花宴中心是苏娘子,你千万要管住嘴,不要在她面前乱说话,更不要在她面前提到颜家公子,免得惹她不快。”
雀儿点头称是。
徐云书继续挑选衣裳,忽然看见一件月白色的绸缎,上面还印着薄冷的梅花暗纹,他将布料取下,放在身上比了比,问道:“这件衣裳衬我如何?”
雀儿由衷的夸赞道:“好看,公子穿这种简单却不是雅致的衣裳最衬气质了。”
徐云书并不是第一眼就惊艳众生的长相,但是胜在耐看,温和的气质就像一汪平静流淌的水,虽不惹眼,但很舒服。
徐云书放下布料,坐在桌边饮茶:“那就选这件了。”
雀儿立马开门,准备去叫伙计,但任然按捺不住心里对苏慕的好感与好奇,看向底下挑选衣裳的苏慕。
只见苏慕拢了两块布料,一匹如红山茶一样灼烧热烈,好似要将夏天都燃烧了似的,因为颜色太浓艳,鲜少有公子少爷选这种颜色,就怕自己的姿容衬不起如此热烈的颜色,倒显得跟小倌似的轻浮无比。
但这样的布料却将她旁边的异族男子衬托的极为惊艳,有一种艳杀百花的错觉,全场的视线不自觉的就到了他身上。
雀儿惊叹,如果他穿着这一身去赏花宴,简直比去年的颜霁月更加轰动,也让自家公子更加黯然失色,对比更加惨烈。
于是雀儿在心里默默祈祷,祈祷他选另一件淡色的布料。
“慕姐姐这件衣裳太艳了,我怕我穿过去,抢了主人家的风头。”谢依将自己的忧虑说了出来,虽然他隐约察觉出来,慕姐姐好像非常喜欢他穿这种鲜艳的衣裳,可毕竟赏花宴是别人的主场,他最为客人,要是抢了风头,徐知县一定会记在慕姐姐身上。
那么即使他再喜欢这块料子,也不能让苏慕置于风险之中。
苏慕清浅的笑了一声:“我知道穿这件衣裳去赏花宴不好,但这件衣裳还是要买。”
谢依疑惑不解。
只听苏慕微微向他身边靠拢,低沉的嗓音略带暧昧的环绕在耳边:“回家穿给我看好不好?”
谢依羞红了耳垂,眼眸氤氲湿气,看着她的眼神无比神情眷恋:“好。”
苏慕虽喜欢看他脸红的模样,可惜在外头,她不能做出出格的举动,随后拿过另一块布料说道:“我看这件衣裳也很不错,颜色清淡雅致,穿去宴会内敛而不张扬,不会抢了主人家的风头,而且也很适合你。”
“好。”谢依点头,只要是苏慕为他选的,他都不会拒绝。
楼上的雀儿看着苏慕将一块清淡颜色的布料放进异族男子的手里,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可接下来,他越看越不对劲。
“公子,苏娘子好像不是在给自己挑选衣裳,看布料的颜色似乎是给她旁边的那个异族男子挑选的,而且她选的那块布料,正好跟您是一模一样的。”雀儿连忙退回房间里,将这件事告诉了徐云书。
徐云书慢慢放下茶杯,淡眉染上了一丝愁容,片刻后他说道:“也罢,那这件就不要了,我重新挑选一件。”
雀儿不高兴的瘪嘴:“凭什么我们还要让着那个出身低微的异族男子,公子你可是知县的第六子,身份尊贵,多少人想巴结都巴结不来,为什么还要我们避着人家,不跟人家撞衫?”
徐云书幽幽道:“忘了我说过的话了?这场宴会的主角是苏娘子。”
母亲年事已高,这个位置做不久了,现在城内又出了一位举人,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知县就是这位苏娘子了,到那时,人们便不再巴结母亲,而是巴结这位苏娘子。
如果这时候不处好关系,母亲这几十年知县任上做的一些事,万一被苏娘子扒出来,那整个徐家都要跟着倒霉。
所以母亲才特意办了这场赏花宴,赏花是假,跟这位苏娘子处好关系才是真。
而他深知,将母亲与苏娘子之间这段冷漠关系维系住的,就是他。
他虽然是母亲的第六子,可说到底只是小侍所生,区区庶子而已,算不得身份尊贵。
若将他送到苏娘子枕边,努力侍奉得了宠,吹一吹枕边风就可让苏娘子手下留情,何乐而不为。
徐云书想,若他是母亲,若他身处母亲现在的处境,他也会将自己推出去吧。
“可是、”雀儿为他叫屈:“可是主角是苏娘子,又不是苏娘子身边的宠侍,咱们犯不着忍他吧。”
徐云书缓缓一笑,明净的水眸好似隐山碧水:“你也说了他是苏娘子的宠侍,我们若对他过不去,就是对苏娘子过不去。”
他修长圆润的指尖在衣架上的布料随意一指:“就那一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