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 苏慕大婚,婚礼并未大操大办,只是简单邀请了一些朋友。
苏慕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 本就没有亲人,思来想去也就邀请了左右邻居还有沈玉雪,谢依更不必说, 只有一个谢妙容,还挎着一张批脸,那叫一个不高兴。
可是谢妙容不高兴, 谢依心里就高兴,穿着大红的嫁衣听着外头吹吹打打, 心中小鹿乱撞。
今日礼成,他就是慕姐姐的夫郎了,可以名正言顺的站在她的身侧。
苏慕穿着婚服,胸前还挂着一个花球,笑盈盈站在门前迎客,沈玉雪是最早到的,送了一大堆贺礼给她, 虽然里面装的什么东西她不知道, 但是光看盒子就知道里面的东西价值不少。
“恭喜。”沈玉雪淡淡的笑着道:“百年好合,早生贵女。”
苏慕笑着谢过:“借你吉言。”
“苏娘子恭喜你喜得娇夫。”隔壁邻居纷纷前来庆贺。
本以为宾客都到齐了,谁知还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苏慕脸上一沉。
颜葑伴着身旁的颜霁月, 说道:“你相见的我已经带你见了,回去吧, 今日是她大喜的日子, 苏慕她并不想见到你。”
“不、”颜霁月扶着墙, 清瘦的身子摇摇欲坠:“我想去。”
颜葑不忍:“何必呢?看着曾经的妻主迎娶其他男人做正夫, 你这是自取其辱。”
颜霁月咬着唇,苍白的脸色唯有眼尾一点病态的红:“对,我就是自取其辱。”
哪怕接下来看到的每一幕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刻骨的折磨,他也想将她最美好的模样装进眼里。
当初他们成亲时,他戴着红盖头。
洞房里,她为他揭开盖头,而他满腹怨怼,心藏恨意,都没有好好的见过她穿着婚服的样子。
而今她遥遥的站在巷子尾,静身长立,发髻上系着的红色飘带随风而动,一如当初般,可是现在她再也不会对他笑了,也不会对他温柔以待,她的温柔爱意全都给了另一个男人。
“行了瞧你那样子,我带你来见她已经是破例了,给我回去。”颜葑强行拉扯着颜霁月,她看见苏慕在看见自己和颜霁月时视线平静的移开,没有半点情谊在,说明人家压根就不想邀请他们。
也是,想想他们的身份,这时候去,不妥妥的砸场子吗。
颜葑不顾颜霁月的意愿,强行拖着他走,男子的力气本就不如女子,颜霁月这会已经没有多大的力气了,颜葑轻易就可以拖走他,将他塞回马车里,自己跳上马车架马。
自从上次颜家出了事,颜主君把不少仆人都直接遣散了,其中就包括马妇,不仅如此,她和颜霁月身边也只留了一个贴身的侍从,颜主君则留下了凌华凌晶两兄弟。
最近颜主君正筹划着把颜霁月的仆人小萍和花露,以及颜葑的仆人给卖了,以后颜霁月的饮食起居就由他自己处理。
颜葑倒是无所谓,她自己一个人生活惯了,就怕颜霁月不适应。
她带着他回了颜家,刚进入颜家大门,就见颜主君一脸阴沉的站在门口。
颜葑回想起自己失忆后刚刚被带入颜府时的场景,那时候连门房里都有两个人守着,如今门房空落,往日整洁的院子此刻杂草丛生,落叶满院无人打扫,看着既凌乱又荒芜萧条,衰敝显露无疑。
“父亲。”颜葑垂眸。
颜主君气得脸色发青,冲上前去就打:“人家大婚之日,你跑到人家婚礼上哭哭啼啼,你还有没有一点廉耻之心。”
颜葑将他护下,解释道:“父亲,霁月他只是放不下,这段时间他茶饭不思好好的身子活活折腾成了这样您又不是不知道。”
“你还不是怪他自己,当初要不是他自作主张,苏慕能娶别人?他能有今天?我们颜家能有今天吗?”颜主君痛心疾首的抱着颜葑:“如果当初去没有和离,你的弟妹就是举人,葑儿你以后的日子得有多好过啊。”
“现在的日子也挺好的。”颜葑安抚着颜主君。
颜主君摇头,苍老的眼眸落下一滴泪:“不,我们颜家不会永远沦落的,葑儿我们一定要东山再起,你知道今日我出门遇见曾经的旧友,他们是怎么讥讽我的吗?我活了几十年了,还从来没有人敢指着我骂过。”
颜葑无奈,向来颜主君年轻时应该是很风光的,谁知到老却落到这种地步,巨大的心里落差让他难以接受。
所以才打起了颜霁月的主意。
“霁月,明日有客人来访,你好好梳妆。”颜主君抹去了眼泪,恢复平静说道。
颜霁月已经彻底失望,丹凤眼里露出淡淡的光扫向颜主君,没有绝望也没有怨恨,推开了颜葑,自己慢慢往菡萏院走,花露见他身子弱,立马上前来搀扶他。
“葑儿,我最近替霁月寻了一门好亲事,过段日子咱们家就会好起来,到时候你一定要争气,让我们颜家重回往日的荣光知道吗?”颜主君温柔的说道。
能是什么好亲事,颜葑不相信。
想起苏慕曾经对自己说的话,颜葑深吸一口气说道:“父亲,霁月他不想另嫁就随他去吧,反正咱们家还有这么大的宅子和两件铺子,以后我娶了枫儿,我跟他一起在城里做点小买卖,我们一家人也能好好过日子。”只是不像从前那样富裕罢了。
“闭嘴!别跟我提那个男人!”颜主君突然激动起来。
枫儿是颜葑跌下悬崖时,私定终生的农户家的儿子,颜葑跟着寻人队伍离开时跟他承诺过一定会回来娶他,他一直眼巴巴的等着。
“一个佃农家的儿子,手脚粗陋,连字都不认识几个,给你做通房都不配,你怎么能娶他?还跟他一起经商,不可能!你怎么能做下贱的商人!”颜主君大声喊道,颜霁月以前无论如何忤逆他,他都没有这样大的反应。
但这个人是颜葑,是颜主君的寄予了厚望的女儿,当这种安于现状的话从自己最宠爱的女儿口中说出来时,颜主君才彻彻底底的感到恐慌绝望。
“我不许你再跟那个男人来往,明日、明日我就给你说亲,找一位读书明理的公子。”颜主君强撑着身子强硬的说道。
颜葑微微摇头:“不会的,咱们家现在这样的情况,根本不会有家境好的公子愿意下嫁。”
“什么下嫁,这不是下嫁!”颜主君强撑着最后的颜面,颜葑不忍心戳破这个可怜的老人。
“好吧,就算有公子愿意嫁给我,彩礼我们也拿不出来啊?”她比颜主君更加看透现实,也接受现实。
“有的,会有的。”颜主君喃喃沉思。
颜葑严肃道:“父亲,你别打霁月的主意。”
颜主君被颜葑难得严肃的眼神震慑,只好暂时打消了念头,但是他忽然说道:“霁月的仆人小萍和花露还有你的仆人的卖身契都在,将他们卖到能多卖一些钱,再加上霁月这些年置办的首饰还有我压箱底的东西,卖了应该还能凑个百两银子。”
颜葑摇头:“不行。”
她可不打算为了娶一个人都不认识的男人掏空全家,这些钱留着傍身不好吗?百两银子都普通人家吃几十年了,还是枫儿好,当初她一无所有时也愿意跟着她。
躲在窗沿后的小萍听见这番对话,吓得双腿发软,连滚带爬的往菡萏院里跑。
“哎哟你干什么呢?小声点,少爷刚刚才睡下。”小萍踉跄着跑回院子里,正好伺候颜霁月睡下的花露相撞,两个人皆倒在地上,花露揉着头抱怨道:“青天白日的,你跑这么快干什么?撞鬼啦!”
小萍惨白着一张脸:“不,比撞鬼还可怕少爷睡了吗?”
“睡了啊,刚睡下。”花露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小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确定他睡了?”
花露道:“当然啦,少爷最近身体折腾成那副样子,又看见少夫人成亲的样子,受的打击太大昏睡过去了,唉,真是可怜。”
小萍呸了一声:“可怜他,你不如可怜可怜自己吧,要被卖到窑子里了还不知道。”
花露大惊失色:“你说什么?”
小萍哼了一声:“我亲耳听见主君说的,颜家现在没钱了,仆人能遣走得都走了,就剩咱这几个签了卖身契的,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敢把主意打到咱们身上了,说要把咱们卖到小倌馆里,多卖点钱给小姐凑彩礼。”
花露吓得直接倒地哭泣:“不行啊,我宁可死也不要做下贱的小倌。”
小萍见成功吓到了花露,冷笑道:“别慌,咱们还有机会。”
花露一听有转机,立马拉着他的袖子问道:“我们该怎么办啊?”
小萍一双招子射向颜霁月的房间内,阴测测的说道:“他们不仁,咱就不义,我伺候颜霁月这么多年,知道他那些放金银首饰盒子的钥匙放在那儿,干脆咱们拿了东西直接跑。”
“可是卖身契,还在主君手里。”花露弱弱说道。
小萍怒戳了他一下:“没用的东西,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希望,你畏畏缩缩就等着明天一早被卖到小倌馆里吧。”撞鬼啦!”
小萍惨白着一张脸:“不,比撞鬼还可怕少爷睡了吗?”
“睡了啊,刚睡下。”花露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小萍紧紧握住他的手:“你确定他睡了?”
花露道:“当然啦,少爷最近身体折腾成那副样子,又看见少夫人成亲的样子,受的打击太大昏睡过去了,唉,真是可怜。”
小萍呸了一声:“可怜他,你不如可怜可怜自己吧,要被卖到窑子里了还不知道。”
花露大惊失色:“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