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平静无波的一周过去。
外面依然冷得很,叶瑾对着亮起的天光,清点了一遍自己的行囊。
就在今早,天刚蒙蒙亮时,那位至今没有透露过姓名的男子站在院中,一只通体纯黑的鹰俯冲而下,落在了他伸出的手臂上。
看来她赌对了。
她的户籍也很快就要到手了。
眼看着计划一个多月的出走即将如此顺利地达成,叶瑾收好行囊,看着眼前生活了将近三年的房屋,心中并没有多少雀跃和松快之感。
这是她曾经一度认为可以终老的地方,无数个日夜,她因为高氏的刁难而委屈,因为陆文珏的温柔而展颜,甚至因为发现陆文珏变心而偷偷哭泣,这间小小的院落,承载着她一路走来的笑与泪啊。
此时此刻,即将斩断过去的痛,清晰地笼罩在叶瑾的身上。
而她并不知道,一切还远远不到结束的时候。
那是老鹰来过又飞走的第二天,一辆驴车晃悠悠停在了陆家的院门口。
本应在书塾中专心读书的陆文珏跳下车,扶着一位小腹滚圆的少女,朝着打开门的叶瑾露出一个微带讨好的笑:“瑾娘,这是阿虹。”
少女屈膝朝叶瑾行礼,虽梳了妇人的发式,那张脸却分明还稚嫩着,放在现代,活脱脱一位初中生。
正是黄昏,远处天边被余晖染上了浓烈的艳色,红得好似将要滴血。
叶瑾对着眼前的一幕,面无表情。
自从得知陆文珏隐瞒了自己什么,她其实设想过很多次面前的情况,她觉得自己应该高贵冷艳地冷笑一声,让他们立马滚蛋;或者也可以先装贤惠稳住他们,然后伺机走人;要是情绪起来,忍不住丢人地哭着追问为什么,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当真正发生时,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竟是一片冷漠的静。
大概那些伤心、愤怒、难以置信……都已在一个多月的夜里,随着眼泪流尽了。
“进来吧,”叶瑾指着高氏的屋门,平静道,“外祖母生病,母亲去探望了,你们睡她的屋子。”
“夫人……”少女扶着肚子,像是没料到叶瑾会这个反应,迟疑了一下,才细声道,“都是妾的不是,夫人千万不要因为妾和陆郎生分……”
“打住,”叶瑾抬手止住对方的话,挑眉淡淡道,“这些话留着和陆文珏单独说,我不爱给人递话头做筏子。”
少女涨红了脸,含着泪委屈地看向身旁人,却见对方脸上原有的愧疚和讨好不知何时竟然变成了惊慌。
只见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已经转身离开的叶瑾,口中急道:“瑾娘,此事是我不对,你打我骂我都好,只不要不理我。”
熟悉的温热指尖勾扯上来,拉住了叶瑾的手,被她触电般甩开。
恶心。
门帘落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叶瑾用力关上门,将还在哀求的陆文珏关在门外。
半晌,院子里响起少女的小声痛呼,门外的人声音停下,又匆匆走开,去安慰肚子“突然”痛起来的少女。
叶瑾保持着靠在门上的动作,听着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说自己妄为读书人,那个说自己有罪要长跪不起,最后两人互相安慰着进了高氏的屋子,仿佛她是见不得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王母娘娘。
过了不知多久,昏暗的屋内,一簇火光亮起,叶瑾扭头,只见清冷俊美的男子不紧不慢地熄了火折子,就那样站在烛台旁,静静侧身,看着她。
目光对上的那一刹,说不清到底为什么,叶瑾脱口而出的竟是:“我没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