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纷飞,落了叶瑾满头,她没急着就此离开,而是绕到驿站后面,那里有她坐的马车。
看守的奴仆无声倒在一旁,已快被雪埋起来,叶瑾没有再看,咬牙爬上马车,从车厢格子里拿出一个蓝粗布的小包袱。
这是她唯一从陆家带走的东西,里面装着她的路引、买路引剩下的银两、以及她的户贴——可能顾筠自觉她不会逃走,或者想逃也逃不走,一直没有管她带了什么,她便将这个包袱随身带在身边。
心脏因为紧张跳得飞快,手却稳得很,叶瑾在包袱里装上食物和水以及火折子等能想到的东西,挑了件几乎与雪色相同的斗篷给自己披上,然后跳下马车,选了昨天来时的方向离开。
她记得来的路上有片山林,她不能进城,可以想办法在里面藏上几天,顾筠身负皇命不会停留太久,等他离开,她就自由了。
叶瑾抱紧怀里的包袱,埋头步入那片白茫茫中。
雪越下越大,雪花飘落,掩盖了所有行走的痕迹,远远看去,披着白色斗篷的女子几乎与周围融为一体,眨眼间已看不清了。
都指挥使段允是从爱妾的被窝里被人喊醒的。
屋外仆人抖着嗓子,几乎说不清话,翻来覆去便是一句有士兵将府里围起来了。
“卫兵呢?都是死人吗!?”
段允几乎难以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自坐上都指挥使的位子,何时有人敢在他头上撒野,如今竟能被人悄无声息围了府邸,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仆人哆嗦道:“大人,他们有、有王命旗牌……”
王命旗牌?
听清下人口中的话,段允当场倒吸一口冷气,想起不久前收到云中太守暗中递来的消息,是清平侯顾筠!
不待多想,“砰”得一声,远处府门被撞开了,段允一骨碌爬起来,披上衣服便往外冲。
外面天还未亮起,大雪不知何时停了,身披铠甲,手持利刃的士兵鱼贯而入,将所有的院落团团围住,有黑衣人挨个破门,在里面一通翻找。
“段大人,”站于人群中央的男子身穿银色滚边的深蓝鹤氅,一张格外出色的脸在周遭火把的映照下犹如食人的恶鬼,他面色平淡道,“本官奉旨办事,多有唐突,还望勿怪。”
在对方的注视下,段允挤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行礼道:“不知侯爷深夜造访,下官有失远迎。”
顾筠摆手:“段大人客气了。”
段允起身,正要再说点什么,不料有黑衣人捧着一块玉珏小跑出来,跪地奉上:“侯爷,发现可疑之物。”
顾筠接过玉珏,借着火光细细端详,然后,目光漠然朝着段允看来。
“拿下。”他道。
“这、这是何意!”段允一惊,下意识挣扎,却被按倒在冰冷的雪地中,他再顾不得其他,倒豆子般和盘托出道,“侯爷!那玉珏是下面人孝敬的!下官看着模样别致收藏来赏玩,实在不知它有什么特殊之处啊!”
“此为白莲教起事信物,段大人竟不知吗?”
顾筠将手中玉珏递给身旁侍从,眸中神色难辨,只能看见一双斜飞入鬓的眉仿若森冷的刀剑,危险而致命:“段大人莫怕,清者自清,只需将事情原原本本交代,本官断不会冤枉好人——此物是谁赠给大人的?”
“是下官一妾室的兄长,名叫钱荣,”想到方才还在房中同自己恩爱的宠妾,段允几乎咬碎一口牙,“此人惯会钻营,经常给下官孝敬各种奇珍异宝,这玉珏据说是出自蜀中一位大师之手,开过光,有招财进宝之效。”
“是么,”顾筠挥手示意侍从抱来一个用布包裹的滚圆之物,“可是此人?”
包裹打开,一颗怒目圆睁的人头猝不及防与段允对上,惊得他一个哆嗦。
冷汗爬了满背,段允点头,颤声道:“是、是、正是此人。”
顾筠居高临下凝视着段允,没有开口,而他身旁一位始终随侍的黑衣青年大声喝道:“此人乃行刺侯爷的刺客头目,你还想狡辩!”
刺客?他怕是要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