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是这样吗?”灵符似乎有点奇怪,“我记得以前十二种酒都各有功效的。”
“唔,那可能是你记错了。”温澜生轻浅道。
灵符没有太多的机会与温澜生纠结自己记忆的对错,陆续到来的客人很快令温澜生与许目成忙碌起来,灵符甩甩尾巴,在角落里啜饮那杯属于自己的添了猫薄荷的果汁。
夜色渐渐深了下去,灵符离开之后小酒馆又空了下去,许目成白天睡多了,晚上反而一点也没有困意,将几个杯子无聊的翻来覆去刷洗了两遍。
门口又响起沉闷的风铃声,她猛地抬起头去看门口新来的客人,苍白,走近后带来寒意,又是一位鬼魂客人。她发现卖给鬼魂的酒似乎都不是直接给客人,而是将酒倒入铜盆,添上几张黄纸,用火来烧。
许目成托着腮,专注地注视着铜盆里的火苗渐渐熄灭,直到纸烬上最后一点火光熄灭,依然目不转睛。
忽然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吓了她一跳,狠狠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抱歉,”温澜生扶了一把快要摔倒的姑娘,没忍住薄薄唇角勾起的笑意,“我是想提醒你把桌上的药酒喝掉,刚刚那位客人是鬼魂。”
桌上摆在一小杯酒,里面飘着橘色小花,依旧是温热的。
“为什么给鬼魂的酒都要用火烧呢?”许目成一口将酒干了,呛得微咳了一声,吐了吐舌头。
“因为这些阳间的东西他们触碰得到,但是得不到,想要他们尝得到,就只好用火烧给他们。”温澜生一边解释,一边清理干净铜盆中的纸灰。
他无意抬头间忽然发现小酒馆角落里无声无息的多了个客人,就将拾掇纸灰的工作交给了许目成,转而调制酒品招待那位凭空出现的客人:“晚上好。”
“嗯?”许目成下意识看向门口,小酒馆门紧紧闭着,并无人来临,她目光溜了一圈,才察觉到一个穿着风衣的男子不知何时坐在了小酒馆墙角处的位置。
梅非似乎总是能无声无息的凭空出现。
许目成将一杯调好的酒端过去,梅非依旧冷冷淡淡的,她避开那深黑色浓雾般的眼睛,回到吧台后继续处理最后的一点纸烬,突然道:“那没有人烧东西的孤魂野鬼岂不是很惨,所有东西都看得见摸得着,但是又都吃不到嘴里用不到手里,看来鬼魂也不是那么容易,我过去还觉得当鬼会很爽。”
“为什么?”温澜生有些奇怪。
“我以为鬼就是失去肉|体的灵魂,不会有痛觉,不会感到饿,不用愁吃穿。”许目成抹平裙子上的一个褶皱,有些怅然。许目成想起与前男友说起这个想法时,前男友总会无奈一笑,拍拍她的脑袋,“想得很美,这可都是不可能的”。
她叹了口气,继续解释道:“我以前想象如果所有人都只是淡蓝色的灵魂就好了,这样大家就不会饿,不会冷,不会生病也不会死,都不用愁衣食住行、生老病死之类的了,而且大家都是一样的淡蓝色灵魂,那也就没有高矮胖瘦美丑之分了,没有这些顾虑之后,所有人就都可以不用考虑生计,只考虑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
“……甚至那时大家交流就不必费心说话表达了,只需要触碰灵魂就能知道彼此的想法,那样所有人都能够心意相通,彼此之间都能很好的相互理解……”许目成继续说着,全然没有发现角落里的梅非脸上神情微妙,“所以有时候会想要是所有人都只有灵魂,没有肉|体就好了……”
“你是在讽刺我么?”角落里一个冷冰冰的声音打断了许目成的遐想。
“什,什么?”许目成愣住。
梅非起身,椅子发出了几声刺耳声响:“我说,你是在讽刺我吗?”
“你怎么会这样想?我哪里讽刺你了?”许目成感到奇怪。
梅非唇角扭出了一个讥笑,无声无息地走到吧台前,没有任何的脚步声,但每近一步,那种阴森森的压迫感就会更近一分,如同暗夜的蝙蝠俯视着云层下的弱者。
他将空酒杯重重放上吧台,玻璃底座与木头桌台相碰,发出很响的声音。
“我没有讽刺你,”许目成有点怕,但也感到几分恼了,她想梅非这人岂不是没事找事,“必然是你想多了。”
“是吗?你觉得做一个没有实体的灵魂很好?”梅非握在在玻璃杯子上苍白手指越发的用力,关节都呈现出隐隐的青白色。
“我……我以为是的。”许目成怯怯地躲避梅非暗黑的眼珠,除去害怕,心底更为恼火,便说道,“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又不会实现,怎么会是讽刺你呢?”
温澜生微微咳嗽了几声,稍稍将许目成拦在身后,轻声道:“梅非,她只是新来的服务员,懂得并不太多。”
梅非盯了许目成几秒,而后垂下眼帘,稍稍收敛了那压人的气势。
小酒馆一时间静悄悄的,只有一种奇怪的、微小的、好像是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
玻璃杯上蔓延着不规则的裂纹。
清脆而悦耳的一声脆响,梅非手里攥着的玻璃杯碎了。
“哎,你的手……”许目成一惊,下意识想要抢救那只血色蜿蜒、与玻璃渣绞在一起的手。
然而她触碰不到,她的手指直接穿过了梅非的手,穿过了皮肤肌理,穿过了肌肉组织,也穿过了涓涓不止的鲜红血液,就好像那只手并不存在一样。
这感觉诡异而奇特,许目成僵硬地愣住了。
梅非似乎也僵住了,须臾片刻,他飞速起身,面上怒意更重,狠狠甩开手中残留的玻璃杯遗骸。
一瞬间碎玻璃四溅,像飞出的刀子一般,温澜生猛地将许目成拉到身后。
梅非看了眼温澜生,从鼻腔中冷笑一声,无声无息的离开了。
“好……好可怕,怎么会这样……”良久,许目成在温澜生背后僵硬放下保护脑袋的胳膊。
“大概你正好触到了梅非讨厌的事。”温澜生笑了一声。
许目成意外的从这微微笑声里听出了几分讥讽味道,诧异看向她的老板,接着她惊恐的看着温澜生扶着吧台桌子,缓缓滑到椅子上,胸口处插着一块玻璃碎片,正汩汩流射出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