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酒馆大门旋开,风铃闷响几声,阴冷的寒风从夜色中猛地涌入,同时还有苍白的鬼魂。
虽然早已多次见多戴维兰,但许目成还是被鬼魂吓了一跳,或许是因为是忌日的缘故,那影影绰绰、飘飘荡荡的单薄身形今日格外的苍白,从头到脚如同涂一层白灰一样,眼框底带着严重病容,嘴唇也透着青灰颜色,尽管依稀还能看得出美人的华贵痕迹,但由于过于的苍白和惨淡,即便是友好笑容也有些瘆人。
温澜生捏了捏许目成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不必害怕”,拉着她一起走到柜台后招呼客人。
戴维兰望见了摊在桌上的麻将,先是微微一笑,转眼去瞧角落里的灵符,而灵符在她视线扫来时迅速低下脑袋,仿佛对自己的膝盖产生了兴趣浓厚一样,她只好不易察觉的微微一叹。
灵符好像听到了这落叶般轻微的叹息,抬起头来,虽然知道是因为忌日的缘故,但女鬼的苍白孱弱令他心头感到一刺,他眼神躲闪着勉强冲鬼魂咧了咧嘴,权当是打招呼了,戴维兰明显一惊,接着捂嘴一笑,大概是觉得猫妖今日文质彬彬的穿着打扮有些违和吧。
温澜生叮叮当当从橱柜中找出许多酒类草药,又揉开笔,蘸了蘸墨,在一张黄纸上写下女鬼的生辰八字,最后将黄纸与药材一同放进铜盆之中,示意许目成点火。
戴维兰注视许目成点燃铜盆中的草药,火光映在她的眼眸之中,飘动摇曳。
“那个,”灵符从角落里扭捏出来,“又是新的一年,或许应该向你问好。”
“是啊,又是一年,”戴维兰转头望着猫妖,楚楚双眸倒映着猫妖的影子,好似一潭盈盈秋水,她有些快活道,“或许我也应该向你道一声新年好。”
随着铜盆中草药一点一点化为灰烬,戴维兰原本苍白异常的脸色渐渐好转,病态渐渐消退,灵符傻傻愣愣地望着戴维兰渐渐变化为往日模样,仍是比寻常人苍白,甚至有一点透明的感觉。
他看到她的眼眸里倒映着自己,他猛地就想起了很久之前,他还是一只猫咪时,自己的身影也倒映在女孩的眼眸中,蓝天乌云,日光耀眼,女孩同样耀眼。与那时不同的是他不再是一只猫,女孩也不再行走在阳光下。
“灵符?”早已变成鬼魂的女孩轻轻呼唤了他一声,微微一笑。
“嗯?”猫妖垂下眼帘,他不敢再看,生怕藏不住的爱意会从双眼流泻出来。
“你好久没有同我说话了。”戴维兰轻声的话语中忍不住带了一点埋怨,“你不打算与我再说点什么了吗?”
灵符依旧低着头,只嘴唇动了动:“我,我还有事。”
戴维兰曼妙双目中的光泽像黯淡的星辰,闪烁着,明亮着,却又只有不甚明亮的微光:“好吧。”
“那,那,那改日再见。”灵符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女鬼,女鬼正冲着他微笑,眉眼弯弯。他迅速跑出了小酒馆,生怕迟了一步会使得爱意决堤。
在月冷星稀的夜晚中,什么都是冰凉的,如果眼角有泪,那大概也是冰花一般,但猫妖翠色双眼中流不出什么泪水,他说不上太悲伤或者太伤心,他望着月亮,只是希望能站在阳光下,与戴维兰一同站在阳光下。
灵符的突然离开令戴维兰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她缓缓眨了眨眼,收回目光,注视着铜盆中的草药缓缓燃烧。
当最后一点草叶燃烧殆尽,戴维兰终于怯怯开口道:“澜生,灵符他……”
“这我不知道。”温澜生轻声细语,“是你与他最相熟,不是吗?”
戴维兰盯了温澜生几眼,美目瞪了又瞪,有一瞬间许目成甚至看到了灵符口中飞扬的富家大小姐要发出点大小姐脾气了,然而最后戴维兰只是叹了口气,垂下了眼帘:“你明明知道我和灵符都多久不说话了……”
“你们刚刚就说话了。”温澜生指出了这一点。
戴维兰轻声道:“澜生,你就故意装傻吧。”
温澜生笑而不语。
许目成发现戴维兰口中的“澜生”二字带着些许口音,听起来很像“南深”,她悄悄记下了这个口音,在心里暗学了几次,决心下次在某些时候试着这样称呼称呼温澜生。
戴维兰没有逗留太久,她有些好奇的打量着许目成被温澜生握住的手,若有所悟的微微点头,冲许目成笑了一下,飘然离去。
小酒馆门框的风铃闷响几声,动人的鬼魂消失在夜色。温澜生指边的玻璃瓶一阵碰撞,飘着品藻小花的暖酒出现在许目成的手边。
戴维兰走出小酒馆,四顾而行,好像在期待有人会在门口等着她一般。街上无人,她便放心在路灯下缓缓走着,做鬼别的都一般,唯两样不好——一是阴气太重,不能与人交往太近,二是没有实体,虽然能有穿墙之术,但也什么都摸不到拿不起。
如果不是因为阴气太重会伤到普通人,她还想着与许目成多聊一会儿,从那姑娘嘴里套出点老同学温澜生的情感八卦。想到这儿,戴维兰捂嘴窃笑,穿过一面栏杆,走进一条小道,她想将这种看八卦的好玩找个人分享一下,但很遗憾,小道上只有她一个人,她的亲朋好友老早就离她而去了,无论是温家二哥亦或是小医生方岳舟,他们都尘归尘土归土了,剩下的灵符也不怎么同她讲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