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言语涌上了他的喉头,哪一句都万分重要,哪一句都应该说出来,它们挤在喉头心间,谁也不让着谁,以至于哪一句也冲不出唇舌的束缚,最终全都化作了一声叹息,一个简单的音节——“唉”,亦或是其他哪个同音的字眼。
许目成认真注视了他几秒,斟酌着开口道:“好吧,我相信我们之前确实认识了。”
徐荩元强颜笑了一下,他知道许目成没有信,她只是在好心地安慰他而已。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他这样说道,既是告诉许目成,也是安慰着自己,“好了,咱们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要找什么书?”
许目成刚刚得知了徐荩元的专业与她所复习的内容相差甚远,但她就是莫名的相信了徐荩元,将专业课本中的内容指给他瞧。
出乎她意料的是徐荩元竟然很懂。
“我以前跟你一起上过课。”徐荩元解释道,“虽然我们大学并非一个学校,但是有时闲来无事,我也去你的学校陪你听一些专业课。”
“是吗?”许目成有些困惑,她确实不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当然是,”徐荩元一面从书架中拿出一本书,一面说道,“你上课时总是不好好听讲,总是在偷偷画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你的舍友说你画的太丑了,你还挺气愤的。”
许目成盯着那双明亮眼睛几秒,那双眼睛透出的都是些善良纯正的温润光泽,她断然确信眼前这个高个子青年不是什么对她多年生活进行了细致偷窥的变态跟踪狂。
于是她感到困惑了:“你怎么会知道的?”
青年提到的那些琐事明明只有她自己能清楚。
“因为我们过去认识的,非常熟悉。”徐荩元将一本文献书籍放在了许目成手中。
许目成思索不出一个合理解释,皱眉发问道:“你是故意的吗?你是在企图通过不断暗示来修改我的记忆吗?你是在进行什么疯狂的心理实验吗?”
“我从来没有企图修改你的记忆,”徐荩元沉重道,“我又没什么能够篡改记忆的法子。”
“栖逸草,有一种草药叫栖逸草,红色小花,味道非常的呛,”许目成说道,“之前咱们头一次相遇的那架小酒馆,里面就有一种酒,就是用栖逸花酿的,喝过之后就会遗忘很多东西。”
“白露同我说过,”徐荩元脸色有些暗沉,隐约有些痛苦,“她告诉我栖逸花是无解的,一旦用了,忘记的东西就会永远忘记了。”
许目成不太清楚青年人面色的哀伤,有些莫名其妙地说道:“是啊,所以通常这种酒类不会轻易卖出去的,自打我工作这些时间,我还没见过有客人用栖逸花酿的酒。”
青年人沉默了很久,一直到许目成借完书,走出图书馆,才突然说道:“或许你喝过一点。”
“什么?”许目成诧异。
徐荩元平淡道:“或许你喝过一点含有栖逸花的酒。”
“怎么可能,”许目成轻轻笑了,“我没有什么想要忘记的东西,干什么去尝那种酒呢?”
“那你怎么会不记得我了呢?”徐荩元轻声喃喃,平淡中掺杂了一丝委屈的叹息。
他又说道:“或许你可能误饮了一些。”
许目成断然否决了:“这个你可以放心,小酒馆的老板,就是温澜生,他很注意这一点的,不会让我乱喝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眼见许目成向着校门口方向走去,徐荩元匆匆说道,“可能正是因为你把一段记忆彻底忘了,所以你甚至不记得也不知道你把那段记忆给忘记了。”
许目成愣是反应了几秒才想清楚徐荩元有些绕的话语,忍不住会心一笑:“确实会是这样的。”
徐荩元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真的认识我,只是忘记了而已。”
许目成在路边绿杨阴里呆住了很久,她意识到青年人说的情况确实可能存在,可是——
她仍是笑道:“但我没有喝过栖逸酒呀,而且我感觉我好像也不太讨厌你吧,我为什么想要不记得你呢?”
“或许有人希望你忘了我,比如你现在的男友。”徐荩元话一出口,他便发现许目成变了脸色,他注视着姑娘满面怒容,情不自禁地垂下了眼帘,藏起来那双明亮眼睛,仿佛乌云蔽日。
“你这是严重的指控,不,严重的诬陷和挑拨离间。”她气鼓鼓地说,她当然知晓诸如栖逸花等等草药的作用,她对自己是否真的不认识徐荩元存在着一定的迟疑,但她从未怀疑过自己无意或被迫服用过栖逸草,她从不觉得温澜生会使她失去一些什么东西。
“抱歉,我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他万分懊悔,他明明是知道许目的性格的,他不应该太心急的,或许他的言行已经在她的心里留下了一些不好的印象,这令他垂头丧气。
“算啦,我想你也没有什么恶意。”许目成见他低落,便也没有什么气了,宽泛地温和言语几句,末了走出校门告别,客套加了一句“以后可以来小酒馆坐坐”。
徐荩元苦笑着目送许目成走上公交汽车,他还没来得及说,上次温澜生跟他说小酒馆不欢迎像他这样的正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