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温澜生洗碗,许目成便懒散的像一张大饼一样摊在床上,顺便给父亲打了个电话。
她提出想要带温澜生回家一趟,可惜许暮那边临近高考,时间紧张,近期抽不空,她还没同爸爸多聊几句,电话那头就想起了上课铃。
“我要去看晚自习了,咱们改天再聊。”许暮说道。
“爸爸,你不准挂电话,我还有好多事要告诉你呢。”许目成喋声撒娇,她确实还有好多有意思的事要同许暮讲。
“乖一点吧,小鬼头,等暑假就有空了。”许暮宽和笑道。
“哼,看你的学生去吧。”许目成佯怒,但没有扣断电话。
“我知道的,小鬼头总是最乖的。”许暮轻轻抚和几句,如同给小动物顺毛一般,最终临到教室门口,还是挂断了电话。
“唉——”许暮成摊在床上,看着不到十分钟的通话记录,长叹一声,在手机屏幕即将熄灭时,发现了奇怪的一点——她的通话记录里赫然有徐荩元三个字,最近一次通话大概是春节期间。
她瞬间困惑了,她刚刚认识徐荩元,怎会有他的电话,而且怎么春节时还会通话。
许目成有些疑心,便又在常用的社交软件上查找徐荩元,她很轻易的就在列表中找到了“徐荩元”三个字,她点开聊天窗口查找聊天记录,有着洋洋洒洒近六年的“只言片语”。她困惑而不解的一页有一页的看去,从字里行间拼凑出一个故事,关于她与徐荩元的,又从字里行间缓缓悟出一种阴谋,关于温澜生的。
“难怪他说自己叫‘芋头’……走通一条‘山路’是那种意思啊……”她无神地喃喃,指尖划过一条又一条没有温度的聊天记录,又翻找了多年前的朋友圈,从无数的蛛丝马迹中推测出她确实认识徐荩元,甚至他们的关系一度远不止朋友。
许目成枯坐在窗台,不知所措,感到四肢在五月底热烈而迷人的黄昏中越来越冷,她不愿去想自己好端端的怎么就少了一段记忆,直到温澜生打开卧室的门时,她还是不愿意去想。
轻微的门锁转动声,温澜生出现在门口,还是那般的轻声细语:“该下去上班了,走啦。”
“你——”许目成一时说不出话。
“我?怎么了?”温澜生敏锐察觉出许目成的不对劲儿,她坐在洒满落日余晖的窗台之上,浑身上下却散发着沉闷与晦暗的光泽,好像被熄灭了一样。
他发现许目成用一种奇怪的目光打量着他,在纯良无辜与温软爱意的汪洋之中,他看到了畏惧与怀疑的波涛起伏。
“我丢失了一段记忆。”许目成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可以肯定,我之前认识徐荩元。”
温澜生僵住了,片刻后微微一笑:“什么?”
许目成直勾勾地盯着温澜生,她知道他在撒谎,他高山寒雪一般的眉眼云遮雾绕,藏着些看不清的鬼祟,但她不太想看清。
“你不要骗我。”她颤抖着说。
“好。”温澜生应了一声。
简短而温和的回应像一记重拳,狠狠拍在了许目成心口,几乎是同时,她的眼眶中盈满了泪珠。她稍稍一想便全部了然,那日她想喝那种喝了就能够快乐的酒水,温澜生给了她一杯有些呛人的酒水,她还记得杯底沉着一朵暗红色的小花。
栖逸花,味辛,色红,只是她不疑有他,便从来没有想过。
“你抹去了我的记忆。”许目成小声说道。
“你不相信我,”许目成的声音又大了些,她看到温澜生的脸色变白了,“你总是怀疑我是不是?你总觉得我心里还有徐荩元是不是?”
温澜生有些语无伦次,垂下眼帘,轻声道:“不,我……现在我不会那样想——”
“现在你当然不会这样想!因为你抹掉了一段我的记忆,我根本想不起有他这个人了!”许目成胸膛一起一伏,冲温澜生大吼起来,怒火从她的心头蔓延得铺天盖地,烧到了温澜生的肩头,灼得他流露出几分恐慌。
“凭什么?为什么?”许目成歪着脑袋,脸上浮现出几分恨极了地狞笑,“我都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就是不愿意相信我,现在还抹去了我的记忆——”
“你为什么要这样。”许目成无力地坐在,她甚至疲惫到懒得求取一个答案。
片刻后她又喃喃低语:“我为什么还呆在这里?”
“你不要走。”温澜生急忙抓住了许目成的手,但许目成狠狠地甩开了,像盯着什么骇人的东西一般盯着他,他登时感受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那恐惧沿着他的脊梁一点一点攀爬,牢牢箍住他的整个脑袋,先是像小锤子一样敲打着他的太阳穴,渐渐的好像头颅中的血液在冷热交战一般一湃一湃的碰撞,痛到他眼前出现了黑白色的星星点点。
“我,我错了。”他冲着许目成的方向轻声说道,他的额角渗出了丝丝冷汗,突如其来的强烈头痛让他眼花。
“你错了又有什么用呢?”许目成望着温澜生孱弱的面孔上流露出惊慌失措与无助,她几乎又想要心软,她终于忍不住哭了起来,口齿不清的呜咽着。
温澜生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脸色苍白的静静坐在许目成身边,当天色暗到需要开灯时,他听到了许目成对他的审判。
“我要走,我好讨厌你。”许目成无力道,她起身向门口方向走去。
温澜生想要阻拦,但一起身,那些黑白色的星星点点劈头盖脸的覆盖上来,黯淡的光线下他辨不清方向,连带着耳朵里也钻出了尖锐地呼啸声。
“你不要走。”他踉跄着起身去追,嘶哑着请求。
许目成听到了身后的声响,她听到了温澜生的挽留,心间颤抖,然后她又听到了一些磕磕绊绊和什么东西倒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