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急速调转车头, 谢妄听着蓝牙耳机内传来的声音，表情愈发冷冽。
“现在正在拍第七遍，霜降已经开始咳嗽了，这里非常冷, 更何况碰水。”李曼一五一十向谢妄汇报。
谢妄眉眼冷若冰霜：“是赫纯的广告拍摄现场吗？”
李曼点头：“对。”
谢妄：“先别拍了, 等我过去。”
听到这句话，李曼开始犹豫：“谢总, 霜降还是新人, 我们不能这么做。”
“知道了。”谢妄内心渐渐拧起：“那个人是赫纯国内执行总裁？”
李曼：“嗯。”
“挂了, 我打个电话。”
汽车开得很快, 谢妄拨通一个手机号：“联系广宣部负责人，让他把赫纯国内董事会电话给我。”
“尽快，我比较着急。”
按断电话, 谢妄面无表情看着面前的红绿灯，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用力。
拍摄现场，凌霜降站在布景下, 完成最后一条的拍摄。尽管表情维持得非常好，但他的嘴唇泛着惨白，几乎和皮肤一个颜色，带着些病态。
尚祈端着热咖啡，跷起腿：“导演，他这遍拍得不错, 但是唇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应该补妆重新在拍？”
导演面露难色，看着他：“这样下去, 艺人该生病了, 今天很冷。”
在场的都是人精, 谁看不出来尚祈是有意为难凌霜降？
只不过大家都沉默不说罢了。
到底是私人恩怨，没必要管。
“别拍了，明天再说。”
这时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尚祈当即沉下脸，回头望去，当发现说话的人是赫纯中华地区的副董后，立刻起身迎接。
“刘叔叔，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刘董神色不悦，没理会他的寒暄，朝着工作人员吩咐：“让艺人赶紧休息，准备一些暖身的热咖啡。”
导演点点头：“过。”
李曼用厚毯披在凌霜降身上，拧着眉心打量刘董和尚祈，“还冷不冷？我再帮你拿一些衣服。”
凌霜降安慰道：“不冷，我没事。”
“刘叔叔，您认识他？”尚祈好奇问道。
刘董：“董事长已经知道这件事了，想想怎么跟他交代。”
尚祈脸色稍变：“董事长为什么会知道这件事？他不是在英国参加会议？”
刘董面无表情看着他：“我被人通知，如果我不出现在这里。三分钟后，赫纯全线产品的广告，将会在国内各大房地产行业、商场cbd以及写字楼全部下线，并永不合作。这件事，你觉得董事长没必要知道？”
气焰渐渐消失，尚祈带着几分惊慌：“可为什么会发生这件事？”
“那应该问你——为什么用权力欺负你们的代言人。”
谢妄的声音低沉有力，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出现在两人身后。
刘董看见谢妄，忙走过去：“抱歉谢总，艺人我已经派人送去休息室，这件事确实是我们的不对。”
谢妄态度冷漠：“一句抱歉就算了吗？现在，我要看他今天拍摄的每条废片，你们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为什么几次三番不给通过。否则你们的所有商品，今夜就在海上漂着吧，别想从我们的任何港口上来。”
刘董语气忽然焦急：“谢总，有事好商量，我让小尚给艺人赔不是。”
说完，刘董示意尚祈过来道歉。
直到现在，尚祈才明白过来，面前这个人是替凌霜降撑腰的。
两人的关系，不言而喻。
尚祈并不怵，走到谢妄面前态度诚恳：“这位先生，我承认今天的广告拍摄过程是我故意为难凌霜降，如果您知道我们的私人恩怨，可能也会替我气愤。”
正出来拿热奶茶的李曼恰好听见这一句。
谢妄直视着他：“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工作是工作，恩怨是非恩怨，如果你非要混为一谈，只能证明任命你承担这个职位的人眼光有问题，因为你不配。”
尚祈被噎得无法反驳，面子全无。
他刚刚上任几天，就被人当众说德不配位，以后他怎么在公司管理别人？
尚祈轻声笑了笑：“您是凌霜降的什么？我与凌霜降的私人恩怨已经不能让我做到公私分明。当年上大学时，他几次三番勾引我男朋友，私生活淫乱，这笔账我必须跟他算。”
此话一出，现场所有人大惊失色。
“咚”一声。
尚祈被一脚踹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呻吟。
谢妄很久没发这么大的火，眉宇间隐隐动怒。
他走到尚祈身边，声音极寒：“既然这种话你已经说出口，那么你需要对它负责。给你一天时间，将你说的这些造谣摆出证据，否则我将对你进行起诉。”
尚祈疼的倒吸凉气：“凌霜降就是个贱货小三，这还用找证据？”
谢妄脸色瞬变，更添几分阴沉。
他一脚上前，尚祈快速翻身躲开，刘董立刻将他拦住。
一旁的保安根本不敢上前，生怕得罪了面前这个人物。
“谢总，如果您实在想教训他，别在这里动手，这么多人看着呢。”
谢妄强忍着怒意，问：“他叫什么名字。”
刘董：“尚祈。”
谢妄冷冷瞥尚祈一眼：“基于目前的情况，贵公司打算怎么处置他。”
刘董：“停职待查。”
临走前，谢妄对尚祈说：“这件事没完。”
休息室内，凌霜降已经换上干爽衣服，靠在沙发上喝热咖啡。
李曼匆匆过来想告诉他尚祈跟谢妄说的那件事，还没说完，谢妄已经赶过来。
“怎么样？”谢妄来到他面前，轻轻蹲下，手指试探地触碰他的额头：“发没发烧。”
凌霜降怔怔捧着杯子：“你怎么来了。”
谢妄回：“我给你打电话，李曼接的，她把你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了我。”
听到这里，凌霜降眼眸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安：“你…什么时候到的？有在外面跟他们说些什么吗？”
“跟赫纯的高层聊了几句。”谢妄坐到他身边，伸手摸着咖啡杯：“咖啡凉了，换杯热牛奶过来吧。”
李曼点点头关门离开。
谢妄拿着毯子，披在凌霜降身上，握着他的右手：“还是这么凉。”
凌霜降：“好多了，已经不冷了。”
谢妄开口：“尚祈跟你有过矛盾？”
凌霜降睫毛轻轻颤着：“嗯。”
谢妄看着他的眼睛：“什么矛盾，可以告诉我吗？”
凌霜降指腹慢慢摩挲着毯子，垂着眸不再说话。
谢妄：“没关系，不想说可以不说，我只是想向你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他从高中开始暗恋的男生，和我们读同一所大学，在我大一的时候追过我。后来他们在一起了，他便一直和我不太对付。”
谢妄是他最信任的人，他决定告诉谢妄，不让对方失望。
谢妄：“在英国的时候，他是不是一直欺负你。”
凌霜降没料到谢妄会直接这么问，想了想：“嗯，一直欺负我，幸好有葭翊护着我。葭翊的叔叔是我们大学的副校长。”
这个时候听到林葭翊的名字，谢妄不再有醋意，甚至更心疼了。如果没有林葭翊，以尚祈这种跋扈的性格，凌霜降自己在国外无依无靠，得被欺负成什么样？
“抽时间我应该谢谢他。”
谢妄伸手揉了揉凌霜降的头发：“今天拍摄到这里就结束了，我送你回家休息，暂时别想他了。”
凌霜降乖乖看着他，突然垂起眼眸，语气带着恳求：“谢妄，我想让你抱抱我。”
谢妄指尖一顿，脸上闪过一丝别扭。他耳垂红红的，手掌慢慢向下，轻轻抚摸凌霜降的脖颈，将他揽在怀里。
凌霜降手臂环住他，将头靠在谢妄胸前，终于轻松地舒了一口气。
谢妄身上有一股很清爽的味道，凌霜降很喜欢，搂得更紧一些，像个慵懒的小猫，和依偎在主人怀里。
温热的触感隔着衣料袭来，谢妄抱着他的肩膀，手臂动作很轻，生怕压到他。
这时，门被推开。
李曼看见两人的动作，猛地向后一退，连忙将门轻轻关上。
凌霜降没理会，继续靠在谢妄怀里小憩。大约过了半小时，谢妄送他回家。
仅仅一周，凌霜降的新家多了许多生活气息，每个角落都带着属于凌霜降的个人风格：书柜下的向日葵油画、床单的极简色彩搭配、玻璃柜上的马克杯，甚至谢妄送给凌霜降的花瓶，都被颜料描绘出生动的画像。
“喝点什么吗？”凌霜降望着谢妄好奇打量一切的模样，站到他面前询问。
“不用，你先休息。”谢妄抬起腕表，“我还有点事，得去趟公司。”
凌霜降：“行，先忙你的事。”
谢妄临走前，眼睛就像黏在凌霜降身上一样。再三确认凌霜降情绪没有异常后，才不舍离开。
开车时，他回忆凌霜降送他离开前的笑意，仔细看的话有些许勉强。可能还是因为今天被欺负的事情，情绪受到影响。
就在开车前，谢妄已经把尚祈的名字给金特助发过去，让他仔细调查，务必把这个人的所有丑事全部挖出来。
金特助见他这么生气，又刚听说谢妄对抗赫纯不惜惊动谢氏所有私人港口这件事，不敢嬉皮笑脸，保证两天内一定把尚祈的祖祖辈辈信息全部查出，违法乱纪的事情一条都不会放过。
“喂，司祁。”
“我已经让助理去查一个叫尚祈的人的底细，听说他的家族在英国工作，我在想，我们两家集团前些天筹划的收购项目，是不是可以启动了。”
“法国和英国之间，我选择英国。”
—
送走谢妄，凌霜降洗了个热水澡，身体舒服很多。今天的事，让他心情很差劲，不停回溯那段痛苦的时光。
不过幸亏有谢妄在，拯救了他的心情。
坐在写字台前，凌霜降打开电脑邮箱，将里面的一些文件下载到桌面上。
这是毕业前夕，他向校方举报尚祈这四年来贿赂导师、造假手稿、以及收买小组成员制作演讲报告的证据。
虽然他知道校方一定程度不会受理，但除了这样做，他想不到别的方法。
今天这件事，大概率跟尚祈知道自己掌握他这些弄虚作假的证据有关。
他没想到会在国内又碰见尚祈。
既然尚祈死缠着他不放，这些证据有必要重见天日，他必须采取一些手段。
一直到很晚，凌霜降把电脑关上，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
他现在毫无困意，甚至很想那段靠褪黑素才能睡着的日子。
不安和紧张感再次袭来，他告诉自己，那些可怕的事情不会重蹈覆辙。
大口大口喘着气，他抱着枕头躺在床上，精神很弱，以至于忽略了微信消息。
一直到深夜，他才终于睡着。
第二天早上八点，他缓缓醒来。迎着刺眼的阳光，他穿上拖鞋去浴室洗漱。
可从门口经过时，他忽然听见窸窣的声音。
悄悄打开门，旁边坐着的一个人让凌霜降险些吓到。看清这个人的脸时，他轻轻蹲下，注视着谢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