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毫发无损的回到家中,最高兴的莫过于张氏了,虽然他也被打了一场,但到底没有断手断脚的,而是全须全影的回来,那点子伤也算不了啥。
最关键的就是,福全平安归来,那王二他们也不用冒险上那劳什子大山,也可以安安稳稳的了,这事就这么轻易的解决了,张氏便是走路都带风,就是经了王元儿痛骂一顿后,她见着王元儿就避着,不大敢上前和她碰上。
对于崔源无声息的帮助,张氏那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王元儿却是充满了负担,人家帮了一个大忙,总是要做点什么吧?
守了几天,王元儿终于在市舶司门前逮到了崔源。
“崔大人贵人事忙,要见大人一面,可是得要在这衙门前亲自守着呢。”王元儿见了他,似嗔似怒的道。
崔源失笑:“这些天要忙的事儿确实多。”
“那民女可否打扰大人一下?”王元儿看着他。
崔源便笑道:“上吊也要喘口气,既然来了,一道去茶馆吃口茶?”
王元儿自然没有说不的道理。
茶馆,茶香寥寥,琴音靡靡,两人跟前,碧色的茶叶在茶汤中沉浮着。
如此静谧的空间里,王元儿一时半刻却不知说什么好,说感激,说致谢,好像都太轻巧。
她不说话,崔源也不出声,捏着茶杯细细的品茶,似乎真的渴了。
王元儿轻咳一声,见他看过来,道:“那个,多谢你了。”
“嗯?”
“我那堂弟的事。”王元儿颇有些羞于启齿的样子,道:“阿爷他们都想亲自向你致谢来着,只是,我家一回回的欠你人情,也不知该用什么来还了。”
“举手之劳罢了。”崔源淡淡一笑。
王元儿苦笑,抿了一下唇,又道:“那根人参多少银子,我们凑回给你?”
“我帮这个忙,也不是想着要你们还什么人情。”崔源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帮王家,只是因为你而已。”
王元儿的心一跳。
看进那双眼,里面黑沉黑沉的,带着道不明的情感,王元儿呼吸有些窒。
“我……”她深深的喘了一口气,闭了闭眼,又长长地吐出,道:“想来,这么久了,你也知道我家是什么环境,我又是什么情况。”
崔源动了动嘴,王元儿却是手一摆,道:“你先听我说!”
“我们王家,世代都是耕读之家,寒门小户出身,如今,也就比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要强那么一丢丢,不用下田罢了。我爹娘,早早就去了,我是长女,底下有三个妹妹一个弟弟,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崔源静静的看着她。
“爹娘刚去那会儿,日子真的很难过,丧母长女的名声不好听,命硬,克父克母,所以这上门提亲的,不是那老鳏夫,就是那混日子的郎君,待到现在,也就只有一个你,换咱们的话说,就是天上的人儿,竟然瞧得上我,估计也是我前世烧了不少高香了。”王元儿自嘲一笑,再抬起头时,眼圈有些泛红。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家的公子,但看你通身气派的,身份肯定不简单,不说你家世如何,就凭你现在的身份,大官人,也足够我等仰望了。说实在的,你这样的贵人儿,瞧的上我这样的丧母长女,真真是我的福气,我应该赶紧就应了,毕竟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便是给你做妾,我这样的身份,在外人看,也是高攀了的,但是……”
“我那堂妹,你也知道吧,去了大户人家,那确实是个华丽的鸟笼,可又怎样呢,连爹娘的脸都难以见一面。做妾,一辈子仰人鼻息,那日子,能好到哪去?宁做小户妻,不做大户妾,这是我的底线,我需要有让我身板挺得笔直的名份,那才能让我的弟妹都过得好好的。”
王元儿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亲事,素来就讲究门当户对,我没有什么攀高的心思,就想着寻一个门户相当的郎君,踏踏实实的勤勤恳恳的过日子,不需要多富贵,彼此扶持敬爱就好,再生几个崽子,也就是一辈子了。而你呢,是天上的云端,我是地下的泥泞,怎么可能和在一起呢?与其奢求,不如不求。崔源,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农女,住不了大宅门,也过不了勾心斗角的日子,更攀不上你这棵高枝儿。”
她嘴角咧开,露出笑容,可心中,却如有万支针刺进,钝痛难忍。
一个是天上的人儿,一个只是地下的蝼蚁,怎么可能在一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