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郎玉将地契接过递给老太太。
谭春柳不识字, 她又转手给后来的程仲书。
程仲书凑近眼底,粗糙的手在上边轻捻。“你小子,还想骗人。假的!”
程立民咧嘴, 露出森森白牙。“哟呵, 敢拿来骗人。”
“我棍子呢!”
“小爷不好好收拾你,我就不姓程!”
颜桐挑眉:“那你姓什么?”
程立民凑近贴贴:“跟你姓。”
程仲书:“个小兔崽子!”
“嗷!阿爷!”程立民捂住自己的屁.股,眼神怨念看着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儿。
几个汉子齐齐围上去,将严明包围在跟前。
严明像被掐住脖子的大鹅, 哽不出一句话。他好不容易从周家的柴房跑出来,被打怕了才趁着晚上来爬墙。没想到还是给发现了。
他捂住脑袋,条件反射地往墙角缩着。“别!别打我!”
“没意思, 不经吓。”程立民撇撇嘴, 在严明面前蹲下,“喂!问你,杜秋红呢?”
程郎玉眼神一暗,慢慢走回到叶忍冬身边。
院子全站着赶来的程家人。严明看着凶神恶煞的程家人,嗫嚅道:“不是早死吗?”
叶忍冬后脑勺抵着男人的胸膛,眼睛微张。呆呆的,满是惊讶。其他人则满脸不信。
程郎玉将他脸捧住,凝视叶忍冬的眸子没半点波动。
“相公, 你知道了呀?”叶忍冬眨巴眼, 仰头望着男人。
程郎玉从后边环住他。“想想医馆听到的, 山崖, 马车。”
经他一提醒,叶忍冬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程立民还蹲在那儿拿木棍戳人家。“真的?”
颜桐无奈叹气, 上前拎着人站起。“好好说话。”
严明小心翼翼瞥了又埋头:“真的。”他声音嘶哑, 又急忙接着道:“我来我儿子家住, 你们不能赶我走。”
“切。你这话说得自己都没底气。”程立民被颜桐拉着腰带后退,嘴上不消停。
“得了,没啥事儿。”程立民反手抱着颜桐出去,路过程郎玉还拍拍他手臂。“你自己来。”
叶忍冬看着大嫂带着人陆陆续续走,叶忍冬握紧男人的手。“还好,两个小的没在。”
“早晚都要知道。”程郎玉声调平缓。
“严明,收拾收拾回你自个儿家吧。”程郎玉下颚落在叶忍冬脑袋。
“还有,你难道不知道他不是你的儿子吗?”
缩在墙角的人一呆,赤红着眼冲程郎玉嘶吼:“放你娘的狗屁!”
叶忍冬被吓得一抖,接着就被男人大掌轻轻拍着。
叶忍冬歪头,靠在解释的手臂。“相公啊,真的不是吗?”
程郎玉平心静气道:“不是,小时候的那人几乎跟程安华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严明气得脖子泛着青筋,双手紧握,直接泛白。
程郎玉半点不怕,幽幽道:“我走之前,程富至再胖也没胖得看不出本来的模样啊。”
“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自己蠢,就根据个身形儿像就乱认儿子。也是……你们还是有一点像的,就是都蠢。”
程郎玉眼神戏谑,嘴角勾起显得整个人又邪又痞。
叶忍冬看得发呆,慢慢在男人怀抱中转身,改成趴在程郎玉胸膛仰头巴巴地看。
程郎玉心情好得不行,弯着脖子唇贴着叶忍冬额头。
“要不你想想,究竟是什么时候杜秋红找上你的?一年前?两年前?”
男人身上的香气顺着衣襟传来,叶忍冬脖子挺着累了,干脆下巴抵着胸膛等着他说完。
严明突然哈哈大笑。
叶忍冬疑惑,正想转头看看,脖子却被自己的相公按住。
耳畔的笑声癫狂,接着是撕心裂肺的咳嗽。
叶忍冬搂着男人的窄腰:不看就不看吧。
“还有,赶紧回你自己的地儿吧。我要是动起手来,怕是你剩下的半条命都保不住了。”
叶忍冬慢慢闭着眼睛,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大笑声凌乱不堪。
接着,眼睛上捂来大手。温温热热的。
叶忍冬:“相公?”
程郎玉话带着钩子道:“夫郎叫我干嘛?”
大手拿开,眼前又有了光。叶忍冬转头:“相公,人呢?”
只见刚刚那人呆着的角落,只剩下一滩血。叶忍冬立马收回脑袋,他双手张开,眉眼弯弯:“相公,你抱。”
小夫郎的脸长得秀气,圆眼睛像两颗琉璃珠镶嵌上去的。此刻映着温热的阳光,光是看着就能暖到心底。
程郎玉搂住他腿弯跟肩背,打横抱起。故作苦恼道:“夫郎怎么越来越黏人呢。”
叶忍冬轻哼一声,不跟他计较。叶忍冬勾着他脖子,声音软糯:“相公,阿爷他们知道杜秋红的事了。”
程郎玉将人抱紧。“知道就知道,反正跟咱家也没什么关系。”
叶忍冬埋头,鼻腔全是男人令人安心的气息。
对,与相公没关系,相公开心就好。
回到祖屋,程家人都在。
阿爷抽着旱烟,盯着一个地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叶忍冬被男人牵着,瞅见人多,自己松开他手去跟另一边的二嫂一起。
“郎玉啊,这就是恶有恶报。”
程郎玉给老爷子倒茶。“阿爷,无关紧要的人,何必多费心思。”
谭春柳叹息一声。“你说说他当初折腾个什么,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叶忍冬猜她是在说阿玉的爹。
他继续剥瓜子,长睫低垂,将瓜子仁儿放在一堆。
长辈说的这话,小辈也不好插嘴评价。
倒是大伯母杜今荷道:“娘您老人家现在儿孙满堂,就好好享福。那些过往的事儿,想多了戳心窝子。”
“倒不如盼着咱们程家又添上几个小孙孙。趁着您老还能动弹,帮忙带带。”
谭春柳飞走的思绪陡然被拉回。她眼睛看向叶忍冬的发旋,立马乐呵:“就是就是,咱们冬哥儿这娃娃也快了。就等着咱们桐哥儿了。”
“还有个立身呢。老太太要是没事,去找燕子说说,立身不也可以相看了。”
谭春柳笑得没了眼睛,抚掌道:“是这个理儿。”
祖屋聊了会儿,程郎玉还想着要去买母鸡。又说了几句就带着叶忍冬去二爷爷家。
二爷爷家住在村子靠河边,院子外边隔着小路就是云水河。
叶忍冬被男人拉着手走得慢。他看着村里茅草屋与砖瓦房交错参差。茅屋上长草,砖瓦上攀着青苔。
围着的院子间,鸡鸭叫唤,还有大黄到处跑。
嗅着鼻尖的烟火气,叶忍冬不由得拉着男人的手甩起来。
“相公,咱们买几只啊?”叶忍冬侧仰头看着男人俊朗的侧脸。
有棱有角的,面无表情时看着凶巴巴的,但叶忍冬知道他是个心里藏着柔软的人。
程郎玉长臂一揽:“别晃。先买五只回家养着。”
叶忍冬脑袋撞在男人的胸膛:“相公啊,买这么多干嘛?”
程郎玉低头,自家夫郎眸光清澈,从里到外都是个白白净净的小汤圆。
他捏捏小汤圆儿的脸皮儿,软绵绵的。“要给夫郎好好养养,养得白白胖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