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日子生得好, 百天之后差不多就忙起来了。
像往常一样,夫夫俩要翻地,育种, 犁田。除此之外, 还要弄山里的药材。
山上的积雪一化,叶忍冬将小不点用背娃娃的绑在背上。再牵着一溜儿的小尾巴去山中。
说起来,这是小家伙第一次进山。
叶忍冬边走,边看他的反应。
小腿儿优哉游哉甩着, 两双小手搭在叶忍冬的肩头时不时拍拍。
叶忍冬笑道:“这么高兴啊乖乖。”
叶忍冬反手握住小爪爪,试了试手上的温度。见没什么异常,双手背在后边拍拍他屁屁。“乖哦, 爹爹干活儿, 小崽崽睡觉觉。”
程郎玉走在他俩身后,一直安安静静。就像是包裹着小院的云山,伫立在一旁始终守着父子两人。
夫夫俩从山脚下开始,将收起来的丹参的分根挨着种下去。除此之外,还有去岁买回来还剩下一半的种子,挖坑播种。
两种种植方式,对比着来。
这几十亩的山地,已经被夫夫两租下来了。就最近这个山头, 花了二十两银子, 包了五年。
再多的, 他们俩手里没多少余钱。所以只能期盼着今年的药材能种出来。
除了丹参, 还有金银花。
夫夫俩将去年扦插已经发芽的苗沿着山腰往下种下去。最近的这片山林中,被他俩收拾了一下, 除了高大的乔木, 大都是扦插的苗。
因为活儿多, 叶忍冬也没什么空闲。背着娃娃来山里,也是迫不得已的事儿。
即便是家里的三个小孩,也跟着在山里吃,在山里忙。
叶忍冬站在亭子中,前后左右,全是新生的药材。
“相公,回来吃点东西吧。”叶忍冬对着外面修剪果树的男人道。
叶忍冬将背上的小崽崽解下抱在怀里。“乖乖,咱们吃饭饭。”
吃的是从山底带上来的鸡汤,闷在罐子里,外层裹着棉毯。现在还是温热的。
程郎玉撑着亭子进来。“凉了没?”
叶忍冬将背篓里的饼子一人分了一个。“还好,温着呢。”
戚九甩甩还滴着水的手,将几个碗并排放着。
程郎玉接过罐子,揭开盖子。喷香的鸡肉汤夹着葱花的味道溢散。他用勺子每碗添了些肉,再倒上鸡汤。
鸡汤就着干饼子吃,味道也是不错。
“啊。”靠在叶忍冬身上,圆溜溜的小崽崽向着程郎玉伸手。
程郎玉倾身将他抱在自己膝盖。像拎小鸡崽子似的,没叶忍冬那般吃力。
“尝尝?”程郎玉单手搂着小家伙,边用勺子沾了一点点凑到他唇边。
“啊!”小崽崽张嘴,露出一颗还没长出来的门牙。
小嘴巴贴着勺子边蠕动,一噘一噘的。好不可爱。
叶忍冬笑着喝了一口鸡汤,看着男人冒出来的胡茬,软软靠着他,时不时咬上一口面饼子。
胡渣子随着腮帮子的拒绝动个不停,叶忍冬道:“你吃慢些。”
程郎玉低头,跟他贴了贴额头。几口喝光自己的那份儿鸡汤。
叶忍冬不解:“吃这么急干嘛?”
程郎玉笑笑:“夫郎快吃,别饿了。”
说着,大手伸到身后。叶忍冬感觉自己的腰被一下一下按捏。舒舒服服的,弄得他想立马躺着就睡。
“相公?”
“乖,快吃。”
程郎玉眼含温情。
叶忍冬笑笑,知道他是担心自己背了这么久的小家伙累到了。
感受着汉子的贴心,叶忍冬咬着自己那份儿填饱肚子。
程元卿小崽崽还小,脖子不太使得上劲儿。他刚刚才吃了,现在饱饱的。仰着脑袋,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戚九站在边上,几口吃完饼子。抱着鸡汤灌下去。这才有空闲,捏着小娃娃的手。
他包子脸上嘴角咧得大,看着傻乎乎的。
叶忍冬噗嗤一笑,也不知道戚九哪儿这么喜欢自家的崽崽。
程郎玉瞥了戚九一眼,慢慢收回视线。任何小兔崽子都别想拐跑自己的小哥儿。
戚九眼神真诚又狡黠。
三四月忙完,整个山林被夫夫俩收拾得整整齐齐。参考大嫂说的林下种植技术,将所有种苗,种子播种下去。
这天,一家几口下山时,却忽然在家门口见到陆朝朝。
一身紧袖衣裳,还是以往那般红得热烈。
叶忍冬不解地迎上去。“朝朝?”山脚这边离村子远,难得在自家门前见到客人。
陆朝朝被太阳晒得昏昏沉沉的,忽然听见这软声。一个激灵醒来。“冬哥儿。”
他扬起笑脸。“你们上山去了啊,我等着你回家玩儿呢。”
叶忍冬去将门打开。
“我哥说你们家的娃娃可乖了,那边他们都在忙,所以我过来看看你。”
“结果一点也不好玩。”
叶忍冬拉着他的手腕进门。“你可以来山上凉亭啊,我们一般就在那一片。”
陆朝朝连连摇头:“可别,我不想爬坡。”
叶忍冬笑着给他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你怎么想着又回来了?从县城过来,这么远。”
陆朝朝瘪瘪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地方。“能有什么,就是想你们了呗。”
叶忍冬将他脸颊边的碎发捞开。“那你常来玩儿,只不过现在农忙时节,我们也没多少时间带你到处逛。”
陆朝朝摆摆手。“那有什么,总比管在家里不出来的好。”
他翘着腿,一下子靠在边上的叶忍冬身上。
程郎玉自发的去后院喂猪,又将打回来的草切碎,等会儿拌着米糠喂鸡。后面跟着的三个小孩也不是没见过陆朝朝,陌生了一瞬,又恢复成原样。
陆朝朝接过叶忍冬的小崽崽,不怎么熟练地逗着他。
两人聊着闲话,不知道怎么提到了南边的事儿。
忽的,陆朝朝道:“哎?你知道咱们大燕又要打仗了吗?”
“什么!”叶忍冬一惊,手一个滑落磕在凳子上。
这消息就是夏日闷雷,突然打在叶忍冬的心头。弄得他心神不稳,头晕目眩。
叶忍冬急忙抓住陆朝朝的手,像抓住了救命的草绳。“是真的吗!”
即便是知道陆朝朝是县上的人,消息比自家灵通。但叶忍冬还是忍不住求证,再求证。
可千万不要再打仗啊!
自己的相公,相公当初那个样子……
叶忍冬光是想想就后怕得不行。
陆朝朝看他脸色都吓白了,拍了自己的嘴一下。“看我!”
陆朝朝拍拍他的手:“哎!你放心放心!打也是意思一下,应该用不着征兵的。”
叶忍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底却被搅动得半刻不能停歇。“具体情况朝朝你知道吗?”
陆朝朝重新坐回去,拍着小家伙的背:“就是南疆那边说自家的什么大臣在我们大燕被谋害了,闹着要咱们给个说法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南疆那弹丸之地,费不着像几年前那样大规模打呢。”
“不过啊,咱们这边就是靠近南边,难保没有几个南疆人流窜到这边。据说他们身上养蛊,全身都是毒素。尤其爱往山里跑,你见到了可得避开。”
叶忍冬攥紧衣摆,眸光明明灭灭。
“南疆的大臣?”
“哎哟,都怪我这没遮拦的嘴。”陆朝朝捏了捏自己的脸,“你放心,你们这儿是绝对安全的。”
陆朝朝神采飞扬,自信非常。
叶忍冬看着他那长发间编织的红色发绳,也好歹是放心了。
不过……
“朝朝,你怎么知道要打仗的?镇上也没人说过啊。”
陆朝朝随口道:“我偷看我爹的信看见的。”
叶忍冬抿唇,他握住程元卿的小爪子。“嗯,谢谢朝朝来告知了。”
“哪有哪有,”陆朝朝笑得灿烂,“我就是跟你闲聊。你别担心,除了我哥,还有我呢。”
叶忍冬轻笑,半张脸露在阳光下,另一半藏在阴影里。温温柔柔的,像山间的白鹤。
朝廷的事儿,一般来说都是老百姓接触不到的。
戚九坐在门槛儿抱住膝盖。心想着,云山县是南边的第二个县,前面还有一个舟水县挡着。即便是打,也还隔着云山呢。
肯定是打不过来的。
家里的人听了也就听了,全没将这事儿放在心里。叶忍冬见这几天没什么事儿,好歹心中稳了些。
五天后,叶忍冬夫夫俩去镇上赶集。
才入了大集,就见好多人或背或抱着大麻袋的米。
叶忍冬蹙眉,跟着程郎玉顺着街道拐个弯儿,却发现米面店铺里的队排得长长的。
叶忍冬:“相公,这是?”
程郎玉牵着他手走过粮铺。“别担心,打不起来的。”
程郎玉在自家大哥那儿听说了这事儿,不过兄弟俩的想法差不多。
不说云山易守难攻,除了绕路,根本从南边过不来。还有就是南疆那边生存环境本就恶劣,没多少能拿来打仗的人。
最多是小打小闹。
至于这粮食铺子,就更像是那些个商人为了发财,故意将这事儿夸大了散布出来的。
“夫郎,你看那掌柜笑得眼睛都没了。”程郎玉搂着叶忍冬,下颚往斜前方抬。“谁打仗还能笑嘻嘻的。”
叶忍冬悄悄掀开幕笠上的一道缝儿。“是哦。”
“咱先去把咱们哥儿的东西买齐,菜种子这些也还差点。”程郎玉转移他的注意力道。
叶忍冬拉着男人的大手,热量传递过来,他将这事儿甩在了脑后。
程郎玉牵着叶忍冬的手,从人群中挤过去。
忽的,不知谁说了句已经打到云山另一边了。好好的买粮食的队伍一哄而散,放在外面的米缸被一些喜欢偷摸的人围上就抢。
“天杀的!老子的米!”
叶忍冬来不及回头看,就被男人扯着带离原地。“相公,这边好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