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陆大夫的铺子门口,程郎玉把马车停了牵到一边去停着。
叶忍冬则带着戚九进门去。
铺子里,放在门边的桌子摆得歪歪扭扭,里边的人尤其的多,挤挤挨挨。叶忍冬站在门边,怀疑下脚都困难。
戚九拉拉叶忍冬衣摆:“要不我们等会儿再来。”
叶忍冬拉着他侧后。
“相公,今天好多人。”
铺子里吵吵嚷嚷的,叶忍冬怀里的小崽崽都瘪起了嘴。“乖哦,崽崽乖。”
叶忍冬安抚着他,将人抱离门边。
视线不经意一扫,陡然看见个略微熟悉的身影。脸色苍白,脸颊凹陷,身子瘦削得能看见骨头。
“这是,姑姑?”
“相公,你快看是不是?”叶忍冬拍拍程郎玉,指着里边道。
姑姑叫程安梅,排行老二。早年就嫁去了隔壁镇上。今年过年,姑姑还回过家一趟。
叶忍冬从嫁过来到现在,也统共见过她两次。但他印象中的大姑跟程家人一样,面白又慈祥,看着虽然瘦削,但也不像现在这般的。
所以乍然见着这么个五官有些相像的,也不敢确定。
程郎玉比叶忍冬高点,抬眼就能瞧见人群中已经摇摇欲坠的女人。
“是,夫郎你就坐在门边,别乱走。”程郎玉将他按在门边的凳子上,面带忧色扒拉开人群将里边的人搀扶住。
“姑?”
程安梅身上疼得厉害,意识模糊,一时之间还没听清这话。
直到手臂上搀扶过来一只手,程安梅才抬头看向人。
瞳色暗黄,眼神浑浊。认了几下才认出人来。“玉小子啊。”
“嗯,姑你这是哪里不舒服?”程郎玉问她。边扶着人去门边。
叶忍冬见人过来连忙直起身让开:“姑,坐这儿。”
“冬哥儿啊。还有你家的小娃娃。”程安梅牵着嘴角笑道。“来这边看个病,没想到能遇到你们夫夫。”
这话说着,她眼中闪过一阵苦色。
“前些时候来不是还好好的吗?哪儿不舒服?”叶忍冬神色担忧。
戚九立在一边乖乖的。“要不要直接先找陆爷爷看?”
“我拿着签子呢。”程安梅甩甩手里的木签子笑笑。“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肚子疼,吃也吃不下,这不就成这般了。”
“那你一个人过来的?”程郎玉突然出声。
语气虽是淡淡的,但叶忍冬听出来一股子怒意。
程安梅一愣,随即苦笑道:“是啊,一个人。这不是那边治不好吗。”
“那姑父呢?”程郎玉面色黑沉沉的。
叶忍冬拉拉他衣袖,示意他不要太凶了。
程安梅却是摇摇头。“提他做什么。我就是这点小病,你们回家别跟你阿爷说,知道吗?”
程郎玉语气放缓了些道:“那表哥他们呢?”
程安梅抹掉额头的细汗。“他们忙,哪有什么时间。”
程郎玉瞬间降低气压。
“三十六签。”那边有人叫。
程安梅听到自己,撑着桌子起身,额头又涌出汗水。“到我了,你们忙你们的。姑姑我自己来。”
程郎玉搀扶着她的手进小门,默不作声的,但行动却坚持。
叶忍冬抱着娃,衣摆上牵着一个也跟上。
他目光落在姑姑的双腿上。
裤管空荡荡的,看着肥大不已。
程安梅本来还坚持着走了几步,可走着走着还是将重量放到程郎玉身上。
叶忍冬看着眉眼有些忧色。姑姑的双腿在发抖,连路都走不稳了。那她是怎么从隔壁镇上过来的,而且还没个家人陪着。
老一辈的都喜欢省钱,要是说坐马车,指定是不会的。怕是牛车都不一定。
叶忍冬视线往上,注意到他那双满是茧子的手,粗糙得比涂大夫的老树皮手看着还差。上面的口子大大小小布满每个指尖。
以前她人还精神着,也没注意她手上怎么样。而姑如今这样,叶忍冬不得不多想。
进了屋里,陆大夫靠在椅子上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等着下一位病人。
乍然见到程郎玉,还以为是他又有什么毛病了。
结果瞧见他搀扶的人,摸胡子的手一顿。“这是?”
程安梅坐下,陆大夫看诊。戚九就观察着老大夫的眼神。
还行,有的救。
“这病多久了?”陆大夫问道。
程安梅一顿,看了看夫夫俩,还是道:“半年有了。”
“半年?拖了这么长。”陆大夫眉头紧皱,两边的白眉都连成一条线了。
程安梅无力笑笑。“能活着就活着,谁想早死啊。”
陆大夫摇摇头:“为省那点钱财,小病都拖成大病了。”
程郎玉扣着指尖。大姑家是兄弟几个里最拔尖儿的,年节时候过来,穿得、戴的哪样不好。
他看着自家姑姑打着补丁的衣裳,心里了然。
怕是以往那些只是表面上的。应当是为了稳了爷奶的心。毕竟姑姑算是远嫁,难得回来一次,做儿女的也不会想让家里人担忧。
程郎玉:“这病好治吗?”
陆大夫神神秘秘道:“说好也好,多吃几幅药的事儿。就是拖的时间长,自己遭罪不少。”
程郎玉稳了心,对程安梅道:“姑姑要不去祖屋坐坐,玩几天再回去。”
叶忍冬也觉得是,跟着劝说。“那边过来也费时间,趁着机会刚好可以去。”
“我好些了再去。现在还是不要了。”程安梅疼得不舒服,但还是坚持不去。
家里二老年岁大了,受不得什么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