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队长的重度洁癖
越接近案发现场,殷天越是热气腾腾。
面庞维持着平淡之姿,但那衬衫下毛孔舒张得像浸在冬日热泉中,出了汤池便能蓄势待发,成为捕影捞风的能手。
福林旅馆的2层拉上警戒线。
原先这一楼层的旅客都被安排到了其他客房,他们惊诧、惶恐、新奇、麻木……
一个母亲当即哭出来,挥打着张望现场,止步不前的丈夫,“来不及了你还看,排了三个月才排到这号!看吧你好好看,华子要是医不好,我就从村礼堂跳下去,我也让警察这么围着,让你好好看。”
殷天插兜立在走廊拐角,看着这个悲情的母亲推开203房,抱出个三岁男娃,孩子傻兮兮流着涎水,路过殷天时,憨笑地拍胳膊鼓掌。
她辨认出来,这是唐氏综合症。
侯琢带着技术队进场。
其他警员散开,调监控,走访周边,因为人|流量庞大且复杂,走访有难度。
208房满地血花,像垫了两床昂贵的灼红锦被。
透着股怪异的喜庆。
门外保洁“叽里哇啦”地哭,惊恐万端,“我,我都是这个点整理,前台说208退房,我收拾完5层……我就来了,我把卡一划拉,我……我就进去了……哎呦,我……我还说是谁,满地撒红酒多浪费啊……我把墩布往门口那儿一摁,摁……那味儿就飘上来了,我男人在兴华市场杀猪的,那血气味我熟啊,我熟……”保洁说到这,麻利的拽开已经盛了一半秽物的袋子,又开始响亮地呕吐起来。
殷天若无其事地在屋内转圈:
她蹲在门口捡小卡片,照片上的姑娘千篇一律,殷天靠裙子颜色才勉强分辨出谁是莉莉,谁是露西;
她又在窗口驻扎片刻,看对面小超市外架子工“乒乒乓乓”搭脚手架;
她嚼着槟榔在床侧盘踞,戴手套摸着被凿开的一大片墙皮,一碰,渣子乱糟糟往下飘……
郭锡枰和孙苏祺的目光跟着她跑。
孙苏祺虽知道她在公安大称王称霸,但具体能耐到什么地步,也不甚了了。
郭锡枰敲锣等戏唱,“说说吧,尖子生。”
过了良久,她才开口,“这里,”殷天指着瓷砖,“这里,还有那里,动脉血管破裂呈喷溅状,血点方向一致,近距离椭圆,远距离长点形,”她用脚尖踏了踏床侧,“这里有条状,喷射血量较多才会形成,所以……”
殷天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瘦小女人在床边歇斯底里地负隅顽抗,乱舞的双腿一踹,将男人踢撞到墙面。
男人没穿外裤,墙皮拓下了肌肤皮屑。
所以他毁尸灭迹,把墙“哐哐”凿了。
为什么是女人,因为房间在腥气的掩盖下有着淡淡留香——是生机勃勃、热情自由的“解|放橘郡”。
女人把男人踹倒,争取到了逃遁时间,刚跑了两步就被扯着头发拉回。
她的痛呼被窗外的施工钢锯所淹没。
一把尖刀从她耳侧探上前,泼辣一割。
女人疼得彻心彻骨,眼前灰蒙蒙落雪,冷得啼饥号寒,再红通通烧滚,烫得皮肉卷边。
脖上的裂口喷溅出条状血迹,
她挣扎地向前走,踩出一串血脚印。
殷天跟着她走到房间中央,在这里,血迹呈现出椭圆状。
殷天“啪”双膝一跪地,下意识捂住脖子。
女人从她身侧爬起来,又摔倒,爬来,再摔……
椭圆至长点的喷溅有阻碍,斑斑点点夹着滴落状,抛甩状……
一屋子警察静观着殷天表演,最后都迟疑地看向郭队。
郭队盯着殷天,殷天死气沉沉盯着电视,“一个人受到重创,会激发求生本能,往门口跑,这是常识,再不济也会翻窗,这里是二层,但也就一层半的高度,能逃。”
殷天起身探出窗外,日高三丈白亮亮。
这窗户背街,若没有施工队会异常安静。
她低头向下,长窄小巷中有两个冒臭气的垃圾桶,再往里侧走是个废弃的修车棚。
她一回头就看着郭锡枰将两个玻璃杯装进证物袋递给侯琢,压根儿没听她讲话。
技术队在侯琢招呼下,马不停蹄地采集着各处血样。
殷天没再说话,往门外走。
郭锡枰斜眼揶揄,“没啦?”
门缝边有滴落状血液,郭锡枰已经量好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