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摸进4排3号。
口字型的老楼,殷天仰头张望。
家家户户伸出的纤长晾衣竹杆错落有致,将天空划分为大小不一的棋盘,棋盘上挂着腊肉腊肠,单衣和内|衣裤。
204房,物业已经等候在那,点头哈腰地开门。
门上贴着枯萎的红福和对联。
大“福”字带金粉,可颜色变得陈腐,灰蒙蒙脏兮兮却又亮晶晶,手一碰,簌簌往下掉。
“侄女住东卧,洗碗工住西卧,共用客厅厨房卫生间。邱辉跟踪侄女,在楼道里等了会,撬开门,没进东卧,进的西卧,把正睡觉的洗碗小姑娘给砍死了,然后实施|性|犯罪。侄女一直是醒的,把屋里所有东西都怼到门口挡着,楼层矮,她怕邱辉从窗口再翻进来,把窗也给锁死,睁眼到天亮,才敢去报警。”
楼道甬长,殷天插兜立在其中。
她太好奇,邱辉2000年入狱,2014年下半年突发心梗病亡于监狱食堂,怎么可能在2018年诈尸,出现在案发现场,并留下血迹。
这是什么马戏。
兜里的手机铃声第五次响起,郭锡枰终于忍无可忍。
恼怒的声音从屋内穿堂而出,回荡在老楼间,“你能不能把电话接了!……能不能把电话接了!……把电话接了!……接了!”
殷天面无表情,依旧拒接。
走访完所有地点,拿到影印卷宗,已是下午5点。
夜市的摊位开始忙碌。
叠摞的桌椅被铺张开。
一张张菜单压在筷子桶下。炭火灼热红星乱颤。
一双双麻利的手分拣着蔬菜和肉类。
一筐筐啤酒被罗列在铺头前,小工随手拎起几瓶放入铁桶中,大盆冰块随之倒入。
案板上调味品琳琅满目。
一串串肉食在铁架上滋滋冒油;小龙虾和蛤蜊在锅中翻滚;海蛎子密密麻麻,等着师傅尖刀一划一硌,翻出嫩肉。
郭锡枰坐在一家档口,又接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殷天幽幽一叹,“不行啊您这身子骨!
小周正拿笔勾菜单,“他得补,大补。”
半晌后。
摊主竭力吆喝,“谁的腰子,谁的腰子!”
小周和殷天指着郭锡枰,齐齐大喊,“他的!他的他的腰子!这儿!”
侯琢蹙眉,“老板!来点狗牙蒜儿!黄瓜丝儿有吗!”
摊主撇嘴,“没有!”
两人同时嫌弃,同时扭头。
三个男人一个女人板板正正地坐在低矮的塑料椅上,殷天嘬着螺蛳,小周大口可乐,侯琢埋头吃炒饭。郭锡枰叼着羊肉,神态松弛,与工作时段判若两人。
郭锡枰举起桃汁碰杯小周,嘴里塞满肉,发音含糊,“走一个啊!”
小周嫌恶,“好意思说走一个,一个喝可乐,一个喝,你这喝的什么呀,百分百桃汁,”指着侯琢,“一个喝雪碧,这个更厉害,”他看向殷天,“螺蛳配枸杞金银花,一个个活得,老气横秋,没劲,真没劲!”
他呈现出一种豪迈的可乐“醉”。
他喜欢殷天,殷天这姑娘,挺痛快,别看有时候假模假式,实际心里门清,最主要,她敢怼郭锡枰!
小周搬着塑料凳螃蟹一样挪到殷天身边,贼兮兮看她,又看了眼郭锡枰,“你俩?”
殷天举保温杯,嘬着枸杞茶,打出个饱嗝儿,“不是。”
“啧,可惜了,郭子没怎么带女搭档出来办事,他这人,脾气太臭。”
“还重度洁癖。”殷天老神在在的拿起腰子,一点不顾忌郭锡枰的飞刀眼。
“对喽,没少让他老爷子发愁,我们俩家是世交,郭老爷子找亲家都找到我们家了,悄么声儿来,看了眼我妹那朋克装,鸡窝头,又悄么声地跑了。这就是挑衅!把我家老爷子气得半死,第二天就放出风去,淮江东边那片姑娘,谁敢当他郭锡枰的媳妇,举家断交。”
“他有人了。”
郭锡枰在桌下踢了脚殷天,殷天咬牙切齿,把螺肉嚼得“嘎吱”响。
小周大惊,“谁啊!”
殷天装傻,“不知道。”
“那你咋说有了。”
“周警官,要不怎么说你发小混到了队长,你还是个警员。一大老爷们喝桃汁,怪不怪?”
“怪。”
“他之前喝不喝。”
“从不喝。”
“那不就完了嘛!”
小周又把狐疑且戏谑的眼神投向殷天。
殷天后缩,“不是我,我只爱喝金银花。”
她撇头打量起小周。
眼神如黑蛇,翻搅着滑腻鳞片“嘶嘶”吐芯,片刻后明媚一笑,“小周警官,你是来青山卧底的,是督查处专门派过来暗访的,装得傻兮兮。不过傻点好,谁会忌惮提防一个工作能力平庸的人,对吧。”
小周笑容不变,眸子却锐利起来,他看了眼郭锡枰。
“你别看他,不是他说的,是我看出来的,”殷天又拿起个螺蛳卖力唆,“怎么样,你发小手里,猛将如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