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天跑回位置上抓起报纸,“你们看这份,还有这份,都清晰写明了刘秉如把孩子委托给了邻居,委托的内容包括了接送孩子放学和吃晚饭。孩子丢失后刘秉如去质问对方,那种泼妇劲儿把邻居吓得报了两次警,撕扯得太厉害,民警对双方都进行了批评教育。”
丁一远抱臂站在墙根,突然出声,“你是说闫朔的死亡像多米诺骨牌,他是最后一张牌,每一张向前倾倒的牌都会是刘秉如报复的对象。”
“对,每一个导致他孩子离世的推手,她都不可能放过,所以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一是直接从刘秉如和闫栋身上入手,看是否在他们工作所辐射出的环境领域出现过伤亡事件,二是推测孩子的死亡路径,”殷天敲了敲白板,“找出每一张牌面。”
郭锡枰扬了扬报纸,“怎么确定刘秉如说的这些年份不是在蒙人。”
殷天笑了,“刘秉如盯住监控的那一刻我们就该明白,不是我们抓到了她,而是她让我们抓到了她。”
刘秀瑛点头,“她是在一步步引领我们找出当年凶犯,她在用自己的方式教我们做事。”
殷天急急灌了口咖啡补充,“还有告诉我们,那么多年,咱是有多废物!”
邢局正喝浓茶,一呛,气得抬眉瞪她。
郭锡枰下意识拍了拍他后背,“那就分组吧,提升效率,分ab两个大组,a组再分5队,每一队负责一年份,1999年,2004年,2009年,2013年,2017年,围绕着闫栋和刘秉茹夫妻进行地毯式清查。b组分2队,一队还原闫朔死亡前的路径,一队以1999年为转折点,着重寻查刘秉如态度急剧转变的人员名单,谁在1999年之前跟她关系良好,而在事件发生后,跟她产生过冲突,无论大冲突小冲突,要千悉无遗!。
第一个要调查的。
就是刘秉如的邻居。
殷天这次没再动用老莫和阿成。
一是案件重大,包含涉密内容,二是她不想再出老千,走捷径,她要亲手捏住这一张张牌面,还原出当年芳芳木材厂的真相。
她把柿柿如意递给刘秉如的刹那,才惊觉她们在某些方面是一种镜像关系。
同一天痛失了至亲,经历了漫长的至暗与情凄,而后分道扬镳,抉择了截然不同的人生路。
殷天这么豁命,几乎是胁迫着自己的脑子高速运转。
她在奋力给刘秉如答案的同时,也忖量着自己走“任意复仇”后可能的收缘结果。
对于全局来说,当知道阿春的真实身份后,刘秉如不再是那个岑寂悲苦的女人。
她成了一个真正的“斗士”。
她和丈夫,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有条不紊地阐述着父母对子女的情深。
这种震慑人心的体悟不止戳痛了殷天。
对老殷的冲击力更是磅礴。
他是今早知道事情始末的,觉得病房憋屈,两眼打晃,喘不上气,慌慌张张往楼下跑。
遛了两圈,朔风刮不醒他,胸膛越来越憋闷,最后坐在三院食堂外的长椅上,木讷地看着来往家属和医生进进出出。
老殷掏出了钱包。
有一透明栏可以放照片,正面是和殷天、张乙安的家庭合照,背面是勾肩搭背的四兄弟。
他缓缓擦拭着孙耀明的头像,自嘲一笑,“什么四大金刚,狗屁不是!又蠢又自负,你想帮她,可惜没做到,她现在出手了,甚至可能更早的时候就出手了。你说过,这是你的败笔啊,你最内疚的案子,被人捅之前还在跟我念叨,只要看着孙小海,你就难受,那场家长会,踏破了你的所有尊严啊,你要是没走,说不定,说不定……我,我也不是啥好|鸟,最失败的就是41号,咱俩都是王八都是鳖,托着那壳,半辈子耻辱。”
老殷揉了揉眼睛,一侧头就看见失魂落魄的张乙安。
张乙安眼泪簌簌落。
“我听说了,说刘秉如杀人了,他们给我看了她现在的照片,”张乙安哭出声,“当时我还跟她打过架你记得吗?就在芳芳木材厂。我,我看她照片半天没认出来,以为是哪个老太太。是我的错,这都是我的错,我答应过会给她答案,是咱们,咱们把一个母亲变成了一个怪物。”
老殷轻轻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张乙安泣不成声地坐过去。
老殷掏出纸巾给她擦脸,举了举孙耀明的照片,“长江后浪推前浪,相信天儿,她一定会找出真相,她比咱厉害多了。”
“我有时候在想,若咱们身上有她那股永不妥协的劲儿,会不会不一样,我们那时候觉得委屈,觉得尽了全力,觉得累死累活已经到了极限,没法再使劲儿了。可今天,刘秉如告诉我们,咱就是废物,大废物!”张乙安猛地起身,“局里想返聘我回法医中心,我今天下午就去报到,咱错了就是错了,我得尽力,我改不了结果,但我能做的有很多,我不能让天儿一个人使力,我是她妈!我是当年承诺给出真相的法医!我得去一线跟她并肩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