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干舌燥。
她掀开被子下床，想去厨房倒杯水喝，却在经过客厅的时候，看到了放在桌上的便签。
熟悉的字体，熟悉的语气。
【醒酒汤在保温盒里，醒了就喝，还有，记得录入指纹。】
南嫣抿了抿唇，心里嘟囔着啰嗦。
却又格外听话地先去门口录入了指纹，又回到厨房，把醒酒汤喝了大半。
沈砚之好像就是这样。
即便是铜墙铁壁，都能在他的每一个小细节里融化。
更何况南嫣这铜墙铁壁，多少有点豆腐渣工程的意味。
一月下旬。
在做好一切准备后，橙星娱乐官博官宣了南嫣的加入。
公司旗下艺人，包括不少大咖，都纷纷发博表示了欢迎。
但评论区却是贬多于褒。
【我去，南嫣到底啥后台啊？就这么攀上橙星了？】
【欢迎，但贵公司能别整天招新人了吗？把精力分点给元老吧，啥时候让我哥哥出新歌？别让他抠脚了行吗！】
【互联网真是没有记忆，南嫣当初抢闺蜜男友未遂的事情，就这么被忘记了？】
【关于四年多前的假新闻，早就澄清过了。】
【要是假新闻，许铭一会突然发微博向孙漫漫表白吗？那不就是默认的意思，而且如果真如南嫣所说，她是在帮闺蜜，闺蜜为什么不出来说话，甚至取消了对她的关注呢？】
……
因为官宣，南嫣的热度再次飙到了新高。
但福祸相依，那些旧事也再一次被重提。
热搜第一【南嫣签约橙星娱乐】之后紧随着的就是——
【南嫣许铭一】
南嫣躺在沙发上，看着那些乌七八糟的评论。
天花板上冷白的吊灯仿佛越发刺眼，她伸手挡住了光，记忆被拉回了四年多前。
那天，她和孙漫漫约好了六点在校门口见，一起去打卡一家当时挺火的餐厅。
六点不到，南嫣先一步到了校门口，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孙漫漫的身影，便背靠着大树，低头一边玩手机一边等。
过了会儿，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
南嫣以为孙漫漫到了，笑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孙漫漫当时的男友许铭一。
他们交往了半年，南嫣多多少少见到过许铭一几次，但都停留在客套的打招呼阶段，甚至没怎么说过话。
因为她对许铭一的印象并不好。
他虽然看起来阳光开朗，但有时看她的目光，总让南嫣觉得有些油腻。
正如此刻。
于是她往后退了一步，笑意渐淡：“有事吗？”
“没什么啊，女朋友的闺蜜，所以来打个招呼嘛。”许铭一往前走了一步，语气听着有些委屈，“你看着好像不太喜欢我？我惹你讨厌了吗？”
南嫣：“我只是不想和闺蜜的男友，走得太近。”
许铭一却有些不依不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南嫣，如果你想，我也可以不是你闺蜜的男友，而是……”
南嫣甩开他的手，冷笑着不留情面：“大可不必，我不回收别人的垃圾。”
“你……”许铭一脸上失了笑，几秒后，却突然转变了语气，变得像是很愧疚，“抱歉啊南嫣，我已经有漫漫了，你值得更好的。”
南嫣眉头一皱，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就被人拽了一下，而后，一个巴掌落在了她的脸上。
南嫣震惊地盯着眼前怒气冲冲的孙漫漫，甚至忘了还手。
孙漫漫眼带泪光，像是更不可置信，而一旁许铭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目光狡黠又挑衅，语调却格外温柔：“漫漫，别冲动。”
南嫣气到笑出声，趁俩人没防备，一人还了一巴掌。
临走前，只扔下一句：“祝你俩百年好合，别tm祸害别人。”
本以为这事儿就是三人之间的私事，但南嫣没想到，那场面居然被人拍下照片并传到了网上。
很快演变成了一出“南嫣求爱闺蜜男友未遂，原配痛哭质问”的闹剧。
铺天盖地的辱骂向她袭来，那时候一共只有几万粉丝的微博上，每天都有无数评论和私信提示，几乎都是骂她，质问她为什么不去死。
南嫣尝试着在微博说明了事情的原委，但并没人相信。
她也强迫自己放低姿态，去和孙漫漫解释了，希望她可以出面说明，毕竟她的话，是最有说服力的。
但最后换来的，却是孙漫漫的一句“对不起”，以及取关。
孙漫漫说她清醒之后，其实是相信南嫣的，但她放不下许铭一，许铭一保证了，只要她这次不掺合，以后会对她一心一意，等时机到了就结婚。
而正因为她的沉默，所有人都觉得，这件事就这么被锤了。
南嫣觉得这个世界太特么搞笑。
大家总是只能看到自己想看的，一旦他们认定了事实，即便你说破脑袋，一句“呵呵，你觉得我信吗？”就能把所有路都堵得死死的。
渐渐的，南嫣倒是也看透了。
她卸载了一段时间的微博，断了和孙漫漫的所有联系。
当时，她的知名度没那么高，所以这件事没有维持几天，就被其他大新闻掩盖了过去。
未曾想，四年多后，旧戏重演。
手机铃声响起。
是父亲南衡的电话。
南嫣几乎能预料到他会说什么，心情越发低落。
但她还是面无表情地按下了接听。
那头果不其然立刻爆出了斥责：“你看看！这就是你选择的路！你让南家的面子往哪儿搁？！刚才还有人问我，我女儿是不是真的曾经做过小三！”
南嫣冷笑：“我离开家之后，就没把自己当过南家人了。”
“你！行！那以后彻底别回来了！”说完，电话被挂断。
那一瞬间，南嫣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溺海的旅人。
混身泛冷，眼前发黑，再努力地伸手，也抓不到一段浮木。
她闭上眼睛，呼吸越发急促。
可就在她仿佛要溺毙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叮咚、叮咚”的声音。
南嫣从幻象中清醒，意识到有人在按门铃。
大晚上的，谁会来？
南嫣透过猫眼看了眼，看清来人的那一刻，像有一阵暖流涌到心口，将那些黯然驱散。
她打开门，眼眶依旧是红的。
“你怎么……”
沈砚之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走过去不容拒绝地将她扯进怀里。
“别怕。”
南嫣当时并不知道，沈砚之所谓的“别怕”，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从她手里把手机收走了，然后强硬地塞给了她一个电视遥控器。
南嫣没问，索性就真的靠在沙发上看起了电视。
这时间段大多都是综艺，南嫣随便按了几下就看到一个相亲节目。
女嘉宾穿着一袭白裙，温婉出场，收获了在场所有男嘉宾的留灯。
南嫣突然就想起前段时间和沈砚之一起吃饭的那个女生。
偷偷觑了他一眼，南嫣发现他居然也什么都没干，就这么陪她看着电视。
她抿了抿唇，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遥控器，那句“你觉得这女生好看吗”已经在嘴边，却最终又被咽下去。
一是因为问了也是白问。
沈砚之骨子里的修养注定了，他不会对女生评头论足。
二也是因为，这话听着实在酸酸的。
她转移话题问：“你是准备做什么吗？”
沈砚之倒没瞒着：“我联系了孙漫漫，希望她出面解释当年的事情。”
南嫣很感动，却无奈地笑了。
“没用的，那件事情发生后，我联系了她很多很多次，软的硬的，她一概不吃，她爱许铭一，已经丧失自我了。”
“这四年多，联系过吗？”
南嫣一怔，摇头，那时候所有联系都删除了，孙漫漫为了躲避她，甚至换了手机号，偶然在学校遇到，孙漫漫也只是装没看到。
毕业后，俩人就彻底没再见过。
沈砚之的语气格外笃定：“南嫣，不是所有爱情，都经得过时间考验的。”
“可是，我听说，许铭一已经向她求婚了。”这种时候，她还可能会反锤许铭一一把吗？
“所以这时机，才更合适。”
沈砚之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但眸光却是寒冷的。
那是南嫣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的。
就像风平浪静的大海下酝酿的一场海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将人吞噬。
南嫣又想起告白那天，沈砚之问她喜欢他什么。
在她说了“绅士、斯文、成熟”后，他却反问：“如果我不是这样的呢？”
那时候南嫣只以为是如果，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他其实早就给了她预警——他骨子里，或许也有和斯文表象不一样的一面。
但这种反差，却并没有让南嫣觉得他可怕。
她反而觉得有趣，真实的沈砚之，究竟是在什么样的人呢？
她撑着下巴，就这么静静看他，像是企图用目光，挖掘出一个真实的他。
沈砚之侧头，眼底寒气不再。
他问：“看什么？”
南嫣笑得勾人：“沈砚之，你以前，在我面前展现的自己，是真实的吗？”
沈砚之沉默了一会儿，低沉的嗓音飘进了她的耳朵：“不完全是。”
“那真实的你，是什么样子？”
沈砚之微微凑过了身，金丝眼镜下，目光灼灼。
南嫣没有退后，像是颇有兴致地等着。
不过，她并没有等到。
一道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沉寂。
南嫣回神扫了眼，是经纪人楠姐的电话。
这不敢不接。
她轻咳一声，故作镇定地按下接听：“喂？楠姐。”
那头赵辛楠语速快得像是机关炮：“这件事你先不要回应，已经在拟律师函了，等孙漫漫回应之后我们再回应。”
为什么他们都这么笃定孙漫漫会回应？
南嫣有些不明所以。
直到大概半小时后，就在南嫣的微博评论区已经被辱骂刷屏的时候，孙漫漫跳出来发了一篇长文。
她详细描述了那天的经过、许铭一屡次向她探听南嫣生活的过往、这些年在手机里发现的许铭一出轨的证据，以及自己一直没有出来替南嫣澄清的原因——被许铭一的承诺所惑。
她说，昨天，她在家里翻看婚纱图册的时候，收到了一叠资料。
那里面不仅有许铭一和其他女生近几天开房的照片，还有一段录音。
录音里，虽然背景音嘈杂，但依稀可以听到许铭一用一种极为不屑的语气说：“结婚？想屁呢，画饼而已，当年要不是为了堵她的嘴，我早甩了她了，还拖到现在。”
这声音，或许旁人会怀疑是不是许铭一本人。
但对于同床共枕了五年的孙漫漫来说，却几乎是瞬间就肯定了的。
其实她也不是傻子，这几年许铭一是真情还是假意，她多少是有点怀疑的。
在这种长期的怀疑下，再深厚的情感也会被渐渐磨灭。
而这些东西，更像一把刀，彻底划破了她一直以来蒙眼装看不见的黑布。
她终于醒了。
孙漫漫的长文发布之后，众人才发现，她的说法，是可以和南嫣当年的澄清完美对应上的。
于是，网络舆论渐渐转了风向。
孙漫漫这几年虽然为了许铭一没怎么发展事业，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但耐不住许铭一和南嫣近期热度太高，这事儿又过于劲爆。
她的长文，十分钟不到，转发量已经破了五万。
【孙漫漫长文回应】一词瞬间上了热搜第一，后面紧跟着的热搜分别是——
【心疼南嫣】
【许铭一出轨】
南嫣点进了关乎自己的那个热搜，有些心酸，因为这一刻，她发现全世界的网友好像又开始爱上了她。
#心疼南嫣#角色不要上升演员，最近在追《她们的美丽人生》，南嫣演技yyds！
#心疼南嫣#当初看新闻的时候就觉得很奇怪，但后面被孙漫漫的态度迷惑了。现在看来，孙漫漫这女的是真坏啊！和渣男锁死吧别祸害他人了。
#心疼南嫣#公司干啥吃的？给爷告啊！！！
#心疼南嫣#既然大家都看到这了，那我不得不安利一下我们霉运女王嫣嫣子！吃撑了被传怀孕，被骚扰反被诬陷小三，究竟她还能给我们多少惊喜？让我们拭目以待！
南嫣：“……”
就还挺破坏气氛的。
没想到下面一条更破坏气氛。
#心疼南嫣#我们嫣嫣也太惨了大哭，不知道有没有追上那位教授，希望嫣嫣得偿所愿吧，这样好歹有人安慰她！
南嫣偷偷觑了眼沈砚之，见他不在注意这儿，于是偷偷点开了评论。
第一眼就看到：
【一定可以的！说不定现在就在亲亲抱抱举高高呢。】
【楼上，都成年人了，能不能直接一点，直接do。】
……
“咳。”南嫣被口水呛住，咳得满脸通红。
沈砚之皱眉看了她一眼，给她倒了杯水。
南嫣灌下好几口，终于恢复平静。
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她握着杯子问：“那些资料是你寄给孙漫漫的吗？”
“嗯。”
“你怎么得到的？”
“照片是认识的媒体界朋友之前就拍到的，录音的话，封弋有朋友和许铭一认识，这人不聪明，喝了酒随便勾几句就行了。”
南嫣惊了：“你还认识封弋？”
“朋友。”
南嫣：？
她突然发现，沈砚之看着独来独往，但人脉之广，似乎超出她的预料。
重点是，这些事情，绝对不可能在今天一天之内做到。
也就是说，他必然已经筹划了好几天。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在她印象里，网上关于这件事的新闻，在南知和封弋结婚后，都被南知处理得差不多了。
沈砚之说：“……相亲那天。”
南嫣恍然大悟，“你问那个女生的？”
“嗯，我想了解你的过去，正好她是记者。”
南嫣莫名就红了耳根，“噢。”
沈砚之笑笑没有说话。
俩人聊天的间隙，网上舆论一直在发酵，橙星娱乐发布了律师函，杀鸡儆猴似的将几个还在带头造谣的账号直接告了。
一边是一片叫好，而另一边，许铭一已经被骂成了筛子。
他沉默了三个小时，近深夜十二点，终于发了一条所谓的澄清。
【很抱歉占用公共资源，网络上传言的一切，皆为造谣，已经交给律师处理，以后将不进行回应。】
虽然看着都否认了，却又拿不出任何证据。
而孙漫漫那边，不管是照片、录音、俩人聊天记录，都是实打实的。
网友们相信谁，自然不言而喻。
一个去年才爆红，被人称为“顶流预备役”的男星，代言没一会儿就掉完了，影视资源估计也会被退货。
事情发展到这时候，许铭一基本已经没有翻身的可能。
南嫣按灭手机，见沈砚之还一派悠闲地坐着，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想法，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他帮了这么大的忙，南嫣肯定是不好意思赶人的。
但是，都快十二点了……
南嫣真的有点困了，重点是还饿。
她顺口问了句：“你饿吗？我想煮个面吃。”
沈砚之点头：“有点。”
这段日子来，住在对门，低头不见抬头见，俩人之间的氛围轻松了很多，而今天这事儿，更是将最后一点隔阂彻底打破。
南嫣朝他笑了笑，道：“那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她转身朝厨房走去。
沈砚之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起身跟进了厨房。
她在煮水，他就站在一旁洗碗筷。
南嫣专心地看着锅里的水开始沸腾，正打算把面放下去，却突然听到他问：
“还记得上次煮面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