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修明气得从沙发上站起来, 脸色涨红,指着江辞无的鼻子骂骂咧咧地说:“你这个混账东西,再不学点好, 等你老了就变得和你爹现在一样!被你儿子气死!”
“你老子我就是年轻的时候不听你爷爷的话,非要生你这个臭小子, 现在报应来了!”
江辞无眨了下眼,点头道:“好, 老江,我会以你为前车之鉴, 以后不生孩子。”
“让咱们老江家永无后患!”
江修明眼角抽了抽, 指着他的手微微颤抖, 咆哮道:“去你的永无后患!”
“那他妈的叫永无后患么?!”
“那他妈的叫断子绝孙!”
他妈的三个字回荡在客厅内, 绕梁三日不绝于耳。
路过的胡姨都停下脚步, 多看了两眼江修明,她朝着落地窗外的花匠摆摆手, 示意是父子吵架, 不用看热闹了,转身默默离开。
江修明继续扯着嗓子骂:“要是让不生孩子,老江家绝后了,那老子拼死拼活挣下的钱、发展的公司给谁继承?!”
“江辞无,你要是不想要公司, 就赶紧给我生个孙子出来, 让他接你的班。”
江辞无挑了挑眉, 缓缓说:“老江,有没有一种可能, 就是你可以不赚钱了。”
“反正赚的也够花了, 你退休养老, 剩下的钱,我死之前都帮你花掉,孙子也没必要了。”
说着,江辞无忍不住点了点头:“不错,两全其美。”
“美个屁!”江修明再次吼道。
这一次成功地把楼上的张雅云吼醒了。
她困意朦胧地走下楼,不满地说:“你们俩又在吵什么?”
江修明立马往楼梯方向走了两步,指着江辞无的说:“不怪我,都是因为你儿子。”
张雅云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问:“小江怎么了?”
江辞无正要开口,江修明抢在他前面,又说:“你儿子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听到这四个字,张雅云脚步顿住,睁大眼睛,清醒过来了。
她扶着楼梯扶手,盯着江辞无看了会儿,迟疑地说:“小江。”
“其实这个吧,再等几年,等到你爹老了,就自然而然的嗯……断子绝孙了。”
江修明:“……”
江辞无:“……”
张雅云走到客厅,想了想,又说:“如果你是担心家里会不小心多个成员的话,让老江结扎的话也行。”
江修明:“……”
江辞无:“……”
“云姐,我们不是在说这个。”
张雅云疑惑:“那你们在说什么断子绝孙?”
江辞无沉默片刻,开口道:“就是说我以后不会要孩子的事情。”
张雅云恍然大悟:“原来不是断子,是绝孙啊。”
江修明:“……”
江辞无:“……”
张雅云瞥了眼江修明,撇撇嘴:“小江这才多大,你着急什么孙子。”
“闲得慌就去公司干活。”
说完,她扭头朝着餐厅的方向走去:“胡姨,可以吃饭了么,我好饿。”
“可以了可以了。”
江辞无本来想趁这个机会说喜欢男人的事情,见张雅云头也不回地走了,像是饿极了的模样,没有再开口,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吃饭的时候,江辞无为了让张雅云不念叨,主动吃了半碗饭,接着起身去找胡姨。
胡姨正在收拾客厅的垃圾,把被江修明撕碎的文件袋,包括便利贴都完完整整地塞进一个袋子里。
见状,江辞无走上前,对她说:“胡姨,东西都在里面吗?”
胡姨点头:“一点纸片都没少。”
“我正准备去扔了。”
江辞无伸手:“给我吧,我有用。”
胡姨递给他把整个袋子,没有追问用处。
江辞无就喜欢这种没有废话的事情,顺手也塞给她一张纸扎小人,笑道:“胡姨,再给你一张。”
“你闲得无聊可以在老江面前露一露这纸扎小人,能气死他。”
胡姨:“……”
江辞无拎着袋子,径直走出大门。
小区是多年的别墅区,每栋别墅占地面积极大,每栋住户之间隔得一条长路,再加上各自的院子,隐私保护措施非常到位,邻居之间根本谈听不到对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
江辞无站在门口,环顾四周,问司机:“钱博士是哪一家?”
司机指了指一个方向。
江辞无瞥了眼,看到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走出门,到院子里扫地。
他坐上车,对司机说:“先过去看看。”
轿车行驶到钱博士家门口,江辞无摇下车窗,隔着围栏喊道:“钱博士在家么?”
女人看了眼车牌,见是邻居家的车,笑道:“钱先生两天前就去出差了,暂时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江辞无点头道谢,摇上车窗,对司机说:“去香火店。”
这个文件果然不是误送。
他垂眸看着腿上的文件袋,心想,林德庸还是挺了解老江的。
知道用这种手段套路,老江肯定会亲自打开这份东西。
半个小时后,江辞无再次回到香火店。
小夜在上夜班,店里只有宴朝一和王庞庞两人。
和下午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俩还在看电视,看得非常入迷。
江辞无走进香火店,把合同放到柜台上。
“啪”的一声突然在耳边响起,王庞庞打了个激灵:“江老板?!”
江辞无看向宴朝一,见他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定睛看着电脑屏幕,看来是早就知道是进香火店的人是谁了。
江辞无随手拉了张椅子坐下,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刚刚林德庸把这东西送到家里了。”
闻言,宴朝一按了按鼠标,暂停电视剧,偏头看了过来。
江辞无把袋子里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托着腮问他:“这个是你下午说的巫蛊术么?”
王庞庞震惊了:“卧槽,这么快?”
“宴哥下午才说到这个,晚上他们就派人送来了?”
他扭头看向宴朝一,上下打量了会儿,好奇地问:“宴哥,你会算命么?”
宴朝一掀起眼皮,见江辞无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比王庞庞还要好奇这个问题,立马说:“不会。”
江辞无可惜地收回目光。
王庞庞哦了一声,思索片刻,乐呵呵地对宴朝一说:“不会算命居然都预料到了林德庸会做什么。”
“宴哥,厉害啊!”
“看来你也被江老板耳濡目染了。”
宴朝一:“……最后一句没有必要。”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翻阅,速度很快,一目十行,没过多久就检查完了整份合同。
宴朝一:“这就是普通的合同,没有问题。”
不是合同的话……
江辞无低头看了看剩下的东西。
他打开文件袋检查,里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也只是一个普通的文件袋。
江辞无眯起眸子,看向另一样最容易被忽略的东西。
便利贴。
他伸手去拿便利贴,指尖落到纸上的刹那,宴朝一的手也落了下来。
江辞无正好碰到了宴朝一的手指,指尖相抵,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对方有些温热的指尖。
他还没什么反应,宴朝一嗖得一下收回了手,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模样。
江辞无也收回了手,狐疑地看他:“便利贴有问题?”
宴朝一半阖着眸子,屈起手指,竭力忽略指腹那抹微凉。
见江辞无误会了,他顺水推舟地嗯了一声:“有问题。”
江辞无:“什么问题?”
宴朝一看向柜台上的黄色便利贴,开口道:“这是符纸。”
江辞无一愣,低头仔细地看了看。
这个便利贴不是商店买的纸张,表面似乎还覆盖了一层东西,乍一看根本看不出来是符纸。
王庞庞低头看了看便利贴,念道:“钱博士亲启?”
“这话是咒语吗?”
“不是,”江辞无摇头,对他说,“把纸翻过去看看。”
王庞庞照着他的话做。
便利贴反面画有一个小人,四肢俱全,五官皆有。
小人身体轮廓周围有一道模糊隐晦的虚线,可以让小人脱离这张便利贴,看起来有点像是小孩的玩具。
宴朝一直接抬手点了下小人的脑袋,“嘶”的一声,小人完完整整地从便利贴上掉到柜台上。
江辞无挑了挑眉,笑道:“宣弘壮为了老江还挺费心啊。”
“纸人有鼻子有眼的。”
王庞庞盯着纸人看了会儿,指指纸人肚子上的纹路,惊道:“嚯!江老板,连肠子都剪出来了。”
江辞无:“……这是符文。”
王庞庞恍然大悟,嘀咕道:“我还想着要肠子干嘛呢。”
宴朝一缓缓开口:“是纸人术。”
江辞无眼睛一亮,追问道:“是茅山纸人术么?”
“能勾魂的那种?”
宴朝一垂眸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纸人,应道:“看起来是勾魂的纸人术。”
“各教派别发展很快,失传、简化、精进等等,我不确定这是茅山还是其他地方的纸人术。”
江辞无盯着纸人,毫不在意地说:“是什么地方的没关系,是纸人术就好。”
他白天刚在网站上看见,晚上就给他送来了纸人。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送上枕头。
江辞无眨了下眼,继续问:“这个纸人是怎么勾魂的?”
“用手?用脚?还是用嘴?”
宴朝一:“不一定,都有可能。”
江辞无哦了一声,低声说:“看来得试试。”
他掀了掀眼皮,扫视一圈香火店。
王庞庞感受到他的目光后,眼皮狂跳。
店里除了江老板就剩下两个人了。
做试验的人,不是自己就是宴朝一。
想到这里,他立马举手,指向宴朝一:“宴哥厉害,我投宴哥一票。”
宴朝一:“……”
他面无表情地看向王庞庞。
王庞庞紧张地喝了口水,绞尽脑汁想两全其美的办法。
半晌,他可算是想出来了,一拍大腿,激动地说:“对了,这个纸人不是能勾魂么,小夜也要勾魂,可以让他拿将死之人试试。”
宴朝一冷淡地说:“纸人术与勾魂链不同,至多勾一魂一魄。”
江辞无偏头看他,追问道:“那可以先用纸人勾魂,再用勾魂链勾么?”
“当然可以,”宴朝一抬眼看他,继续说,“只是魂魄不完整,夜游巡使交不了差,丢饭碗罢了。”
“那还是算了,”江辞无单手支着下巴,对他们说,“还是拿别人试验吧。”
他问宴朝一:“你知道纸人术是怎么做的么?”
宴朝一不想一天到晚剪纸人,立马说:“不知道。”
江辞无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纸人术是巫蛊之术,不被所有道教派别接受,”宴朝一抿了抿唇,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只听说过让生者魂魄不健全,施术者还能通过操纵纸人,进而影响生者身体。”
江辞无的确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思索片刻,问道:“所以纸人成功勾魂了话,他们还得把纸人拿回去对吧?”
宴朝一点了点头:“有术法可以操纵纸人。”
江辞无嗯了声,垂眸思考,就算可以操纵纸人,宣弘壮也不可能距离纸人很远,路上出太容易出现意外了。
他继续问:“如果纸人勾到了魂魄,它是不是也算半个鬼了?”
宴朝一微微一怔,没有人问过这种问题。
他迟疑地说:“勉强可以算是半个,是依附物品生存的鬼。”
江辞无垂眸看着柜台上一动不动的纸人,继续问:“什么时候会勾魂?”
宴朝一:“需要等施术者动手。”
江辞无嗯了声,低头看着纸人,陷入了沉思。
见他一直没有说话,王庞庞在旁边有些坐不住了,小心翼翼地开口:“江老板。”
江辞无抬眼看他。
王庞庞:“我还是投宴哥一票,宴哥身强体壮,还懂纸人的奥秘,用他实验比较好。”
宴朝一:“……”
他还没来及的开口,便听见王庞庞说:“宴哥,趁现在还有时间,你快准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