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心中一喜, 遽然下了床拔足狂奔,三两下跑到了西厢房。可当山一样高的聘礼,以及胭脂红唇边那抹欣然的笑意呈现在眼前时,她心中才燃起的一点可怜的慰藉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滟儿……”
胭脂红回过身, 嘴角还残留着浅淡的笑意, “你醒了。”
楚思面无表情地走向她, 瞥一眼那些琳琅满目的礼品, 不死心的问, “你真的希望我嫁?”
胭脂红迟疑了会儿说,“嫁妆我已经准备好了, 你会嫁的比京城里任何一个女子都要风光。”
楚思双手握拳, 死死地盯着她,恨声说, “我不嫁!”说完将她抵在身后的红漆木柱上, 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唇。
胭脂红没防备, 被她扑了个正着,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在两人口中弥漫开来,她闷哼一声, 皱起了眉。
时舞震惊地看着纠缠在一起的两人, 第一时间上去守住院门。
楚思见她皱眉又有些心疼,伸出舌头轻轻舔她的下唇, 胭脂红不知道她哪来的蛮力,两只手被她抓着, 任她如何使劲也挣脱不开。她紧张地望着院门口, 只好等楚思吻够了松了手,方用力推开她,背过身去收拾自己紊乱的心跳。
“我再问你一遍, 你真的希望我嫁?”
胭脂红掀起眼皮,她的唇还微微红肿着,唇上的口脂被她弄花了,但却显得比方才还要饱满艳红,她漠然地望着楚思,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平静地说道,“嫁过去之后你也可以随时回来,姐姐会常来宫里看你的。”
楚思气的无言以对,明明前一刻还沉迷在自己的亲吻中,这会儿却又能若无其事的说出这样的话,胭脂红理智的让她感到害怕,她当真不要自己了。自己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向她道明心意,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
楚思怒极反笑,在聘礼旁绕了一圈,伸出手去抚摸那些名贵的礼品,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谢谢姐姐!”
胭脂红没说话,楚思冲着她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婚事定在下月初六,也就是半月之后,这期间楚思拒绝见胭脂红,直到大婚的前一日,两人都不曾见过一面。
楚思明面上是赌气不理她,心里头却在盘算着什么。她可不是那种任人摆布的人,就算是胭脂红,也不能随意决定她的婚事。
但是这一日,时舞却敲开了她的房门,对她道,“大姐说……你实在不愿嫁,她会再去求皇上,求他收回成命。”
楚思先是一怔,旋即冷笑了声。周王大婚早已昭告天下,这个时候反悔,岂不相当于当众打了崇桓的脸,崇桓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盛怒之下恐怕还会迁怒胭脂红。
她偏头看了眼窗外那道黑影,知晓胭脂红此时就站在门外,便更加气恼,埋怨她是个懦夫,有胆去求崇桓,却没胆承认不想自己嫁人,还要托时舞向自己转达。气极之下,扬声说,“谁说我不愿嫁了?周王府建造完毕,可比那破酒楼气派多了,我现下就等着上花轿呢,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时舞诧异道,“当真?”
楚思悠哉地端起一小盘麦粒去喂笼子里的鸟,“自然,这几日我也想通了,感情是可以慢慢培养的,崇扬答应等我过门之后便不再理会府里的莺莺燕燕,只对我一人好,这么好的男人我岂有不要的道理。”
她这么说,时舞也不便再说什么,只好出门如实传达给胭脂红,不等她开口胭脂红对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听见了。楚思说的那么大声,明摆着故意说给她听的,她若当真喜欢上了崇扬,也是一件好事,有了感情基础,夫妻间才能过的更加融洽,这也是她所期望的。
只是她这几日思来想去,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想去求崇桓收回成命,没想到楚思却突然改变了主意。她亲耳听到楚思说出那番话时,心中除了惊讶之外,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是丢了什么东西,又不知道怎么将这样东西找回来。
彼时院子里张灯结彩,门窗都贴满了大红喜字,到处都充斥着喜庆的气息。崇桓是打定主意成婚之前不让她们出宫,这婚宴也只得在宫里办了。
身后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楚思大咧咧站在门口,目光掠过胭脂红落在时舞身上,“时舞,定做的喜服何时送到?我今晚要试试合不合身。”
时舞看了眼胭脂红,说,“尚衣监还在赶工,定了晚饭后送来。”
皇室娶亲不比寻常百姓,喜服都是特制的,既要做的美观又要奢华,半月的时间仓促了些,所以拖到了最后一日,但时间却控制的恰恰好。
楚思“哦”了声,又问,“明日宫女几时过来梳妆?”
时舞余光瞥见胭脂红垂下了眸,卷曲的睫毛在空中划出一道浅浅的弧度,她心中叹息,道,“卯时左右,明日记得起早些,莫误了吉时。”
楚思说,“知道了。”言罢转身关上门。
时舞偷偷去瞄胭脂红,见她依然镇定自若,只是不知明日迎亲队伍来时,她还能否这般镇定。
晚饭后,外头响起了敲门声,楚思想着应是送喜服来的宫人,走上前去开门,却不想来人竟是胭脂红。
胭脂红托着一个木盘,盘子里摆着金灿灿的凤冠霞帔,那深红色的喜服叠放的整整齐齐。她见了自己,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容,一副老母亲嫁女儿的欣慰的模样。
楚思立时气不打一处来,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扯了扯嘴角,冷笑道,“真是劳烦姐姐了,还得亲自送来。”
胭脂红敏锐地察觉到她的不满,眼神变得不安起来。楚思明日就要出嫁了,她不过想趁此机会来看她一眼罢了,实在没有别的想法。但楚思显然误会了,她认为胭脂红此举是在提醒她,不要再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毕竟她马上就要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胭脂红局促地站在门口,见楚思也没有请她进来坐的意思,便主动开口道,“我……我今晚没什么要紧事。”
楚思愤然接过喜服,一言不发的往里走,从头到尾也没有请她进门。胭脂红却自发跟着她往里走,进门之后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楚思仍是没理她,低头忙自己的事,胭脂红只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然而坐了没多久,楚思便下起了逐客令,“天色不早了,姐姐不早点歇息吗?”
胭脂红又倒了杯水,磨磨蹭蹭地喝着,她有小半个月没见楚思,当下想同她多呆一会儿,便故意忽略她的言下之意,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午时小憩了会儿,方才又喝了点浓茶,现下精神得很,晚些再睡也无妨。”
“可是我想休息了。”
胭脂红却说,“那你睡吧,我只坐着,不出声。”
楚思万万没想到胭脂红也有如此厚脸皮的时候,可气的是往常自己对着她耍无赖,多多少少也有些不自在,如今她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反倒弄的自己又开始不自在了。
楚思见她打定主意赖着不走了,心中冷笑了一声,站在床边就开始解自己的衣带。
胭脂红坐在那里喝水,一口接着一口,很快给自己喝了个水饱,听到身后传来稀稀疏疏的声音,好奇地侧头张望,只一眼便倏然回过头,胸口起伏了两下,背着她说,“你……你做什么?”
楚思一丝不挂地立在床边,从容地拿起床上的喜服在身上比划了起来,悠然道,“试衣裳啊。”
试个衣裳,用得着脱的这么干净吗?胭脂红不淡定了,拿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来掩饰自己的慌张。
楚思光着脚丫子,玉白的脚趾轻点在地上,施施然走到她面前,“姐姐,你帮我看看合身吗?”
胭脂红移开脸看别处。
楚思一脸轻松地说,“姐姐,你怎么不看我啊?还是姐姐害羞了?”她一条手臂攀上了胭脂红的肩,伏在她的耳边,嗓音娇酥入骨,“都是女子有什么好害羞的,莫非姐姐有什么别的想法?”
胭脂红头皮发麻,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楚思的手掌缓缓下移,贴到她的心口上,细声说,“你的脸好红,你的心跳的好快,你是不是病了?”
胭脂红只觉得心口处的那块肌肤在慢慢升温,似乎被灼烧着了,她倏地站了起来,从床榻上拿起她的一件小衫裹住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仔细着凉。”
楚思:“……”咬牙瞪着她。
“我突然想起我还有点事,先走了。”胭脂红急急忙忙往外头走,形容狼狈,落荒而逃。
楚思自身后看着她慌乱的脚步,“扑哧”笑了声,杏眼温和,眼里柔情万千,“滟儿……”
“楚姑娘,奴婢们来为您梳妆更衣了。”
天还没亮外头就响起了敲门声,楚思打着哈欠前去开门,为首的宫女嘴角挂着笑说,“奴婢名叫春香,是来给您上妆的。”
楚思困倦地揉了揉眼睛,随意嗯了声。
三五个宫女围在她身边给她洗漱更衣,洗漱完坐到梳妆台前,因着新娘妆较为复杂,得花上一点时间,楚思便同宫女们闲聊了起来。
“你方才说你叫春香,我们酒楼有一个叫秋香的,会不会是你的孪生姐妹?”
“姑娘可真会说笑,奴婢自小便入了宫,家中只有一个小弟,没有姐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