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娘之所以愁，并非为了自己。章博本就看不惯这个处处都强于自己的女儿，认为她在外人面前拂了自己的面子。可章嫣到底是他的骨肉，他也不能说什么。

        万一老四产下男丁，那便不同了。章嫣日后在府中的地位更岌岌可危，说不定只能沦为自己弟弟的陪衬。

        阿嫣那样骄傲的人，心中定不是个滋味。

        况且章博年事已高，许是会提早为这个孩子铺路，章嫣便理所当然地成为这条路上最大的阻碍。

        就在柳娘为这件事愁眉不展之时，胭脂红送来了一封信，让她的心彻底跌入了谷底。

        这是一封当年王管家写给大夫人的情书，信上有具体幽会的时间地点，里头还夹了一张大夫人的回信。

        仅凭这个，虽然不能证明章嫣并非章博所出，但章博本就有所怀疑，这封信必定成为触发他心中疑虑的导火索。

        所谓无风不起浪，若顺藤摸瓜查下去，后果可想而知。而胭脂红此行必定有备而来，她没有十成的把握，又岂会平白无故拿出这封信来。

        “你想怎样？”柳娘下意识将信收了回来。

        胭脂红睨着她的动作，并未阻止，她今日本就是来将这封信物归原主。

        “五日前的那天晚上，章嫣可用剑刺伤了一个人？只要你把解药给我，我保证这件事不会泄露出去。”

        柳娘闻言，腾地一下红了脸。胭脂红知晓这件事，说明她同章嫣之间的关系亦不再是秘密，如此逆伦之事，如何能让她不脸红。

        胭脂红将她的反应收进眼底，不动声色。她抚了抚腕上的镯子，温声说道：“夫人，杀人要偿命，相信你也不愿章小姐背上杀人的罪名，交出解药，对大家都好。”

        柳娘沉默地思索着，过了一会子，轻轻点了一下头，“我答应你，但你得保证这件事不会外传。”

        胭脂红说：“我答应你。”

        胭脂红离开了柳娘房中，出门之时，迎面遇见了章嫣。章嫣手捧着一个纸袋，袋子里散发出阵阵香气，胭脂红闻出那是杏仁酥的味道。

        章嫣冷冷地瞧着她，眼神依旧那么的不善，但这回，胭脂红在她眸底察觉到一种明显的敌意，那是对自己心上人以外的人的敌意。

        胭脂红了然地挑了眉，嘴角噙三分笑，微一颔首，越过她离开了。

        章嫣黑着脸，直接推开了柳娘的房门，丫鬟本想阻止，看大小姐的面相不太好看，便也不敢出声。

        进门之后，章嫣让丫鬟不必守着。她的怪脾气在府上是出了名的，丫鬟自然不敢违逆她的意思，关上门之后便撒丫子跑了。

        章嫣来到里间，将手里的点心搁在桌上，而柳娘背对着她站在窗前出神，似乎没听到动静。

        章嫣的脸色又沉下几分。往常只要她一来，柳娘定能第一时间察觉，因为她说过，空气里有属于她的气息。

        章嫣迈步来到她身后，这时柳娘才察觉到身后的脚步声，以为是丫鬟送点心进来，便没太在意。

        她转过头，一阵熟悉的香气覆了上来，接着眼前一花，一双柔软的唇瓣压了上来。

        柳娘惊惶地睁大眼睛，看清眼前的人后，心底方松了口气，瞬间又将那口气提到喉咙口。现下是白日，随时有丫鬟仆人会进来。

        她双手抵着章嫣的肩想要推开她，章嫣却霸道地搂紧她的腰，另一只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

        两人唇舌纠缠了好一会儿，柳娘方气喘吁吁地推开她，脸颊又是粉了些，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不敢直视她。

        “方才有谁来过？”

        柳娘将气喘匀了，脸颊依然是粉粉的，“那位……姓秦的姑娘……”

        “她来做什么？”章嫣质问道。

        柳娘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踌躇片刻，编了个谎话，“她……来看看我的身子好些了没……”

        章嫣瞬间变了脸色，冷哼一声，扭头就走。

        “阿嫣……”柳娘下意识跟了两步，却没追上她。

        章嫣走的飞快，一下子就离开了她的视线。柳娘不解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知她又在发什么脾气。

        章嫣在外是个知礼守礼的人，她待任何人都礼遇有加，当然，除了她。她总是喜欢在她面前乱发脾气，可又从不说自己哪里惹到了她。

        柳娘长她几岁，便自发地将她当成一个小妹妹宠着，事事都让着她。可章嫣的脾气过于古怪，有时就连她也搞不懂，自己究竟哪句话得罪了她。

        她的视线落到桌案的纸袋上，打开纸袋，里面放着五六个热乎乎的杏仁酥。

        柳娘眼睛一亮，心跳的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