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你什么事?”胭脂红气恼道。
楚思无言以对,手指蹭了蹭鼻尖,侧开身子看向别处。
胭脂红取出一条手绢,来到马车前,用手绢包着捡起地上那支毒镖。
楚思背着双手,脚尖蹭两下地面,悄悄歪头看过来,正好迎上胭脂红横过来的眼神,连忙回头,若无其事地仰头望天。
胭脂红将毒镖摊开在她面前,问她,“这可是晋王府的暗器?”
楚思见她终于肯理自己,只是略微瞥了一眼,想也不想回答,“没错。”
话音一落,胭脂红瞬间变了脸色,向来温和的目光一时间充满了杀气。楚思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忐忑地望着她,“姐姐”
胭脂红过了良久才开口,语气仍是淡淡的,“当年我娘死后,我在她尸体弥留之处,找到三枚与之相同的毒镖。”
楚思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浑身紧张的像是绷紧了的弦一样,她经受不住胭脂红那锐利的目光,下意识避开了她的视线。
胭脂红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你一直都知道,却从不告诉我?”
楚思垂着脑袋,脑子里一片混沌,她紧张地攥着手指,心像要跳出来一般。
“我娘当年被杀手连刺了十三刀,死后被撒上了化尸粉,尸骨无存这十多年来我夜夜噩梦缠身,从未放弃过寻找当年的凶手,可就是没有任何线索,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何不告诉我?”胭脂红心口发堵,鼻尖有些酸涩,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我对不起。”她是有私心的,当年是崇灏一手造就了秦云,却也是他一手毁了她。秦云为了乌洛王背叛了晋王府,早该料到自己的结局。
“你娘是晋王府培育的顶尖杀手,是崇灏派在你父王身边的细作,她入天香阁不过是个幌子,目的是为了牵制住你父王,阻止他返回北渊。随后,又在你父王在与大泱的一场战役中,盗取了罗可山的兵力部署图,致使你父王大败。乌托便趁机散播舆论,联合朝堂之上的大臣,迫使老国王废去了你父王的太子之位。”
胭脂红愣住,红唇翕张,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声音沙哑,仿佛透着一抹压抑许久的委屈。
这些年她有许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她不明白母亲只是一个青楼的舞女,为何会武,为何手底下总是跟着一个武功高强,自诩忠心不二的蒋元庆,为何每月都要为自己诵经祈福,又为何在父王狠心抛弃她们母女之后,却反过来觉得自己愧对父王。
这一刻,所有的疑团似乎都解开了,原来母亲真的对不起父王。
“是真的。”楚思涩涩地说,她舍不得胭脂红受委屈,更不想她因此恨上自己,秦云有她的立场,他们所有人都是权谋之下的一枚棋子,也包括她。一个细作,是不能有感情的,否则就只有万劫不复。
“你娘最终还是为了你父王背叛了晋王府,所以才她本想带着你逃回北疆,原本计划周全,不料途中蒋元庆通风报信,这才泄露了你们的行踪,晋王府对待叛徒,从来都是不留活口的。”
胭脂红许久没有言语,空气中充满了惶惶不安的气氛,楚思走近她,试图安慰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调查了许多年,才将这件事的始末查清楚,当年是我派人暗杀阮三娘,因为她腹中的孩子是蒋元庆的种。”楚思抬头望胭脂红,目光柔情万千,“我知道你心肠软,不忍杀她,可若不斩草除根,那个孩子将来长大了必定成为一个祸患。可你却不遗余力地救了阮三娘的性命,我这才放了她一马。”
楚思轻柔地替她抹去脸上的泪痕,托着她的脸颊在掌中细细地摩挲,“姐姐,或许我接近你的目的不够纯粹,但我对你的感情是纯粹的,崇灏是崇灏,我是我,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胭脂红眼眶湿热,透着雾气朦胧的视线,望着楚思。时间仿佛停在这一刻不走了,这一瞬,她内心反复挣扎,就像是有无数双眼睛齐刷刷盯着她,嘲笑她,笑话她竟是替仇人养了十多年的孩子,继续将仇人的孩子留在身边,又怎么对得起母亲的在天之灵。
她感觉心瞬间空了,没有楚思,她并不难过,也不会快乐,没有悲伤,没有痛苦,没有任何喜怒哀乐,就像是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我该回去了。”胭脂红长叹一口气,拉开楚思的手,声音暗哑,却带着无可奈何的苦涩。
“姐姐”楚思嘴唇发抖,不知怎的,总觉得此时让胭脂红走了,自己就会永远失去她了。她猜不透胭脂红的心,也不知道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原以为她知道真相之后会歇斯底里,却未料到她会如此平静,平静到令她心慌。
胭脂红解开绳索,将马车与车厢分离,自己上了马。
楚思有些急了,一手拽住了缰绳,“你要去哪?你不要我了?”
她的眼神亮亮的,似乎想要捕捉胭脂红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神情,又似乎想极力掩藏自己慌乱的情绪。
胭脂红的神情淡淡的,眸子望着她,里面却没了往日的怜惜,只有看待常人那般淡然的疏离,这便是对楚思最大的惩罚。她不发一言,夺回缰绳,驾马绝尘而去。
楚思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胭脂红离去的方向,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像是一个迷途的孩子,找不着家了,心里充满了无措和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