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陪着萧景珣用了午膳,才刚喝了一盏茶,就见着含黛脸色古怪从外头进来。
“怎么了?”顾窈下意识问道。
含黛上前福了福身子,才回道:“娘娘,听说今个儿承恩公祝老夫人和国公夫人梁氏进宫了,也不知怎么和皇后娘娘起了争执,祝老夫人气性大,竟是一头撞在了桌角上,当时便鲜血横流,将坤宁宫一干人等吓了个半死。”
“出了这样的事情,连太后都知道了,太后派身边的方嬷嬷去了坤宁宫一趟,对皇后娘娘训了话,说是本朝以孝治天下,皇后娘娘纵是身份尊贵,是天下之母,也不能将自己的生母逼到这种地步,传出去叫天下人怎么看待皇家,看待她这个皇后。”
顾窈听着含黛这话,思忖了一下,很是带着几分感慨道:“太后娘娘可真是厉害,手段又这样果决。”
这话传出去,穆皇后想要大义灭亲博来的好名声,大抵上全都要被“不孝”二字取代了。
端嬷嬷听着自家娘娘这话,抿嘴一笑道:“太后之所以是太后,自然是有些手段的。”
“只是,太后这法子,是彻底将皇后娘娘和太子得罪了去,往后是再无可能回转的。看来,太后是将李家一家子的前程全都压在了四皇子身上了。”
顾窈方才也想到了这些,听着端嬷嬷的话,也深有感慨。
她虽才刚进宫,却也听说四皇子身份卑微,容妃原先只不过是太后身边伺候的一个宫女,萧景珣对于这个儿子,也是淡淡的,并不如何看重。
不过,宫中如今有三位皇子,三皇子有眼疾,太后又和皇后一直不和,想来也没得选,只能和容妃还有四皇子站在一条船上了。
这道理她虽懂,心里头却也觉着太后这般举动太过心急了一些。
萧景珣正当盛年,太后和李家就急着站队,说句不好听的,这不是盼着自己的儿子早早便去了吗?
一个当母亲的,竟能做出这种事情来。只能说,比起萧景珣这个亲儿子,李家在太后心中才是最为重要的。
顾窈突然觉着萧景珣其实也挺可怜的,这念头一出,她又立马按捺了下去,萧景珣可是皇帝,若是他都可怜又将旁人至于何地。
生于帝王家,得到旁人望尘莫及的显赫尊贵,自然便要失去些什么。
顾窈轻轻叹了口气:“这祝老夫人也真是气性大,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端嬷嬷听着她语气中的感慨和不解,笑着道:“娘娘才刚进宫,之前也是在绍兴住着的,对于京城里的事情便不怎么了解。其实呀,祝老夫人一直便是这样的性子,别看皇后娘娘贵为皇后,和祝老夫人已是有了君臣之别,可每每老夫人觉着皇后娘娘做错了什么,还是要教训一顿的。皇后瞒得紧,可她的坤宁宫也并非是干干净净什么眼线都没的,所以这后宫的人都知道这事儿。”
“其实,祝老夫人倒不是不疼皇后娘娘这女儿,而是每每遇着承恩公的事情时,便容易将罪责都推到皇后身上。这些年,多的是这样的事情呢。皇后看重贤良淑德的名声,不想为着穆家开口求皇上,为着这事儿不知闹了多少次,这回更是闹了这么一出,传出去还不知道叫人怎么笑话呢。”
顾窈忍不住道:“真是想不出来,竟还有这样的事情。”
蒹葭也跟着道:“要奴婢看,这是祝老夫人拿母女的情分在拿捏皇后娘娘呢。说到底就是看重儿子多过女儿和外孙,若能从女儿身上捞到好处那自然是千好万好一家和睦,若是捞不到,便要被骂是白眼狼不帮扶着家里了。”
“也不知,这回皇后娘娘还会不会松口,去求皇上了。不过奴婢想着,该不会去的,之前脱簪请罪闹了这么一场,说是求皇上大义灭亲莫要顾忌她这个皇后,贤良的名声都有了,若是反悔了,那可是既要被人骂是不孝,又要被人说是德不配位,里外都不是人了。”
“更别说,祝老夫人疼自己的儿子,皇后自然也疼太子的。”
顾窈听着蒹葭这话,心中很是认同。
到傍晚时,顾窈便听到消息,说是祝老夫人在太医的诊治下醒了过来,皇后娘娘当即便叫人送祝老夫人出宫了,不仅如此,还好生训斥了国公夫人梁氏一番,听说那梁氏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脸色惨白,差点儿都要站不住了。
过了三日,一道旨意下来:“承恩公穆骏胆大包天,私采玉矿,有负圣恩,罪无可赦,着赐死!”
穆皇后听到这消息,纵是心中早有准备,依旧差点儿晕倒过去。到底还是强忍着心中的悲痛亲自去勤政殿谢了恩,等到回了坤宁宫当晚,便病了。
一时间,宫中妃嫔同情有之,看笑话有之。
祝老夫人听着赐死的旨意,倒是没有晕倒过去,而是大骂皇后不孝,不护亲弟,为着自己的贤良不顾亲弟的性命。
直到承恩公穆骏的尸首被人抬回了承恩公府,祝老夫人掀起白布只看了一眼,便叫了声我可怜的儿啊,随即就昏死过去。
之后,祝老夫人拖着病体拼死要将穆骏葬在穆家祖坟,国公夫人梁氏却是常跪在祝老夫人跟前,说是相公有罪,是被皇上赐死,相公死前心中大悔,早有遗言说无言面对穆家列祖列宗,只叫丧事从简,在郊外寻一处风水之地葬了便好。
梁氏拉着儿子长跪不起,祝老夫人到底是松了口,叫人选了离穆家祖坟不远的一处地方,将穆骏给下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