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皇上恩典叫方氏以答应的位分下葬,穆皇后心中先是不屑,觉着方氏下葬位份不过区区一个答应,入宫多年,落得这么个下场,也真是个没用的。
可随即,心里头便生出一股子憋屈和不快来,方氏做下拿琼月花毒害昭妃的事情,连整个方家都跟着受了牵连,可皇上赐死方氏后竟还能稍微顾惜她的脸面,叫她以答应的位分下葬。可她这个皇后,皇上的发妻,皇上却是一点儿脸面都不给她留。
数日前庶兄和嫂嫂程氏已是回了府里,如今的承恩侯府,再不是他们嫡脉的风光了,母亲她们因着这事情心里头很是不痛快,也觉着她这个皇后当的窝囊,膝下有了太子,皇上竟是这点儿体面都不肯给她这个发妻,要不然,十多岁的承恩侯又有什么不行,宗室里多的是年龄小的郡王或是王爷。
瞧着自家娘娘脸上的神色,拂柳心下一紧,忙开口宽慰道:“娘娘别生气,不过一个答应的位分而已,皇上那是可怜她,可怜三皇子呢,哪里是真的与她有一丝情分,要不,怎么会方家落得那么个下场。娘娘正位中宫,便是叫她以答应的位分下葬,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左右都是个死人了。”
穆皇后皱了皱眉:“倒是便宜她了,这些年她在本宫面前伏低做小,装出个可怜兮兮的样子来,不曾想背地里却是生了那样的心思,想要爬到本宫和太子的头上。”
说起这些来,穆皇后便想起了三皇子萧峥,一时间脸色就更不好了。
“这两日三皇子可有什么动静?皇上可派太医去过了?”穆皇后随口问道。
拂柳迟疑一下,才点了点头:“去过了,方家老爷在锦衣卫的审问下交代了三皇子所中何毒,皇上到底顾忌父子情分,便叫太医去三皇子那边了。”
“不过,方家如今没了,三皇子无依无靠的,生母又是个罪人,便是眼疾好了想来也成不了什么气候,不过是在宫中熬日子罢了。等到咱们殿下登基,若是嫌他碍眼,那不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穆皇后听着这话,脸色稍微缓和了几分,想了想,开口道:“既然连皇上都可怜他,本宫这个当嫡母的自然也要庇护他几分。”
“你去库房里挑些不打紧的东西出来,赏赐给他。本宫这个嫡母也算是庇护了他多年,自是要好好维持这个名声的。”
拂柳听了,连忙应下了。不过她也知道,便是这些赏赐送过去,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觉着是皇后娘娘对三皇子慈爱,说不得反倒更讨不了好。可她什么话都没说,娘娘苦心经营多年的贤良淑德,自是不能轻易舍下的。
娘娘庇护了方氏和三皇子多年,如今方氏去了,三皇子到底还是有些用处的。
拂柳想了想,小声道:“奴婢觉着既是如此,太子殿下要不然也去探望探望三皇子,兄弟之间和睦,皇上不论如何都是愿意见着的。”
穆皇后挑了挑眉,思忖片刻,摇了摇头:“这倒不必了,那位说到底是个罪人之子,太子屈尊去探望他,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面?”
“再说,琼月花的事情才刚过去不久,皇上说不得心里头还迁怒着三皇子,太子这时候去和他兄弟和睦,说不得就刺了皇上的眼,反倒是不妥。再过些日子吧,等皇上彻底气消了,太子想要施恩博名声,本宫也不拦着他。”
拂柳听着自家娘娘这话,知道娘娘心中自有计较,便不好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福了福身子下去安排了
顾府
沉香院
顾锦满是抱怨对着母亲虞氏道:“祖母也真是的,皇上都下了旨意叫她进宫小住几日,她却只用了个午膳便回来了,也不知心里头是怎么想的。”
虞氏对自己这个婆母的性子多少能够揣摩出几分来,听着这话,缓缓道:“还能怎么想,不过是怕给她那心肝宝贝儿孙女儿添麻烦罢了,你祖母往日里便偏疼她,如今人家成了独宠六宫的昭妃娘娘,你祖母这颗心呀,更是偏的没边儿了。”
顾锦撇了撇嘴,又是羡慕又是委屈道:“可不是这话,都是一家子的人,祖母千般万般护着大姐姐,却是防着我沾大姐姐一星半点儿的光,也真够心狠的。我也是她的孙女儿,她真能做到这个地步!”
自打顾老夫人进京,顾锦搬到这顾府来,同顾老夫人一起吃住,心里头便时时刻刻都憋着一股不满和火气。
如今这顾府里,老夫人和那个顾孚青是正经的主子,她和娘倒像是个平白凑过来添数的。便是新买的那些个丫鬟婆子,瞧着虽没有不敬她和母亲,却也没有多少真将她们放在眼中,八成都想着这府里日后是那个顾孚青当家,不将她和母亲放在眼里呢。
顾锦越想越觉着生气,一下子从坐上站起身来,道:“这日子我是过不得了,我要出去透透气,娘给我一些银子,我和翡翠出去逛逛,买些首饰。”
虞氏叹了口气:“前些日子不是给过你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没了?”
顾锦出声道:“我也没买什么东西,就前几日去了显国公府一趟,总要打赏些什么,才能叫她们看得起,这一来二去的,便不剩下什么了。”
虞氏听着这话,微微皱了皱眉:“你可别大手大脚的,若你真去了显国公府为妾,如今出口口阔绰了,日后她们就大了胃口,你手头稍有些紧,便指使不动她们了。”
顾锦随口应道:“我知道,不过几两银子的事情,您只我一个亲生的女儿,便是我过了那边,还会缺银子花吗?到时候,您也常去显国公府给我撑腰,不能叫表哥欺负了我。”
虞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叫大丫鬟木香拿了些银子过来,放到荷包里递给了顾锦。
“先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和你祖母说你出去散散心,回来时也记得给你祖母买些东西回来,你祖母和你大姐姐最是亲近,若是你讨好了你祖母,叫她和你大姐姐开口,说不得事情还有转机,你便能正正经经嫁进显国公府当世子夫人,不必委屈自己当个妾侍了。”
顾锦没好气道:“娘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这个孙女儿在她眼里比不上大姐姐半根手指头,她防我都来不及哪里会为着我去和大姐姐求情。我这会儿过去,说不得又要被她数落一番不叫我出门,我才不去受那些闲气呢。”
顾锦说着,便带了丫鬟翡翠出了门。
到晚间时,顾锦还没有回了府里。
虞氏以为她是买了东西顺道去了显国公府,就在显国公府住下了,可等到第二天早上派人去问,显国公府却是传话回来说是表姑娘昨日根本就没去府上。
虞氏当即便愣住了,脸色一时变得惨白,死死抠着掌心,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丫鬟木香连忙道:“太太,姑娘定是出事了,快回禀了老夫人叫人出去寻姑娘吧!”
虞氏先是点头,随即便厉呵一声:“谁都不许去!更不许惊动老夫人!先派人私下里偷偷去找,这般的事情,没得坏了锦丫头的名声!”
木香脸色煞白,觉着很是不妥,这般大的事情,如何敢瞒下来,若是叫老夫人知道了,可如何是好?
再说,私下里派人去找,那要找到什么时候,倘若姑娘真出了事情,太太再后悔便迟了。
“太太。”木香着急道。
虞氏死死咬着嘴唇,打断了木香的话:“不许声张!你去和显国公府派人传话的人说,就说姑娘和我闹了脾气,躲在后罩房里,这会儿却是找到了,叫府里老夫人她们不必担心。”
木香一愣,迟疑的功夫,就听着虞氏呵斥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难道想要坏了锦丫头的名声不成?”
木香哆嗦了一下,忙下去按着虞氏的话说了。
等到回来时,虞氏已命几个心腹嬷嬷和丫鬟,偷偷出府去找顾锦了。
那边,显国公府派出来的丫鬟回了府里,将此事告诉了老夫人,说是虚惊一场。
老夫人和大夫人范氏听了,却是皱了皱眉,当即就变了脸色,眼底随即生出几分疑虑来。
不等老夫人和范氏有所行动,外头就有嬷嬷匆匆进来,慌慌张张道:“老夫人,出事了,外头有流言说是锦姑娘昨个儿出府和几个地痞流氓起了争执,竟被人打晕了卖去了青楼里,那几个地痞流氓身上正好犯了事儿,查案的人正好查到了青楼,今早才将锦姑娘救了出来。”
老夫人听着,一下子就变了脸色,猛地一下子站起身来问道:“锦丫头怎么样了?”
那嬷嬷带着几分为难道:“人是没事,不过救出来时身上穿得是青楼女子的衣裳,好些人都瞧见了,那老鸨说是姑娘还是清白的,没来得及挂牌接客,可人群里有人认了出来是咱们家表姑娘,不知怎么,就传了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