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窈察觉到四周投过来的目光,虽有些不大自在,却是脸色平静,从容有度,没有流露出一丝紧张来,她这般坐在皇后之下第一个位子,仪态温柔,肌凝瑞雪,周身的气度竟丝毫不逊身边坐着的曾当过贵妃的虞妃。
虞妃正好坐着第三个位子,如此对比,心里好生愤懑,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心中将顾窈恨到了极点。
若是她的皇儿还在,哪里还轮得到她顾窈这般招摇,不过是绍兴一个小门小户人家出来的姑娘,皇上真是被美/色迷了心智,竟将她捧的这么高?
有道是登高跌重,她就不信她顾窈一直能圣宠优渥,在这后宫里一枝独秀!
虞妃忍着心里的憋屈,又不着痕迹朝娴妃看了看,见着娴妃脸色淡淡,丝毫都没有因着顾窈这排位而动怒,心中只觉着娴妃没用,好歹背后还有个太后撑腰呢,竟被一个入宫不到一年的新人压了一头。
倘若她有个当太后的姑母,定然不会如今还只是个妃位,膝下只一个公主,连个皇子都没有。
宝座上,萧景珣拿起酒杯敬了太后一杯,太后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来,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
她看了一眼坐在下头穿着一身宝红色绣缠枝梅花宫装的萧玉寰,含笑对着萧景珣开口道:“咱们大公主出落的愈发标致了,哀家听说皇帝你如今疼玉寰疼的紧,什么好东西都舍得赏她,要哀家说,再好的东西那都是身外之物,玉寰到了嫁人的年龄,皇帝合该给玉寰招个驸马才是真正疼玉寰。”
太后这话一点儿都没压着声音,以至于宴席上东西两侧坐着的众妃嫔和宗室全都听见了。
一时间,众人便将视线从顾窈身上移开,转而看向了大公主萧玉寰。
顾窈也朝萧玉寰看了过去。
只见萧玉寰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般,是面色平静看着手中拿着的茶盏。
坐在她身边的苏婉却是察觉到顾窈的视线,对着她微微点了点头,眼中有几分无奈,随即将视线移开了。
不等萧景珣开口,娴妃便起身笑着道:“太后心疼玉寰,可臣妾却还想将玉寰多留两年呢,这招驸马的事情,倒也不急,左右皇帝的女儿不愁嫁,倒不必叫玉寰早早去了别家当那新妇。”
娴妃的话音刚落,太后的脸色就很是不好,气氛也顿时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在场的人谁都知道太后是个什么心思,是想着将大公主萧玉寰嫁去李家呢,只是这些年太后旁敲侧击试探地问过皇上,可皇上却是说大公主还小,不急着想这些。
太后心中存了算计,岂是那般能轻易作罢的,只是看起来,娴妃倒和太后不是一个心思。
不过众人也不觉着意外,那李家两位公子,文不成武不就的,根本就是个扶不上墙的,纵然是自己的两个侄子,娴妃多半也是瞧不上的。
更别说,叫自己的女儿嫁到李家去了。
太后深深看了娴妃一眼,转头对着萧景珣道:“哀家倒觉着娴妃这话错了,玉寰到了出阁的年纪,哪里还好一直耽搁在宫里呢,皇帝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萧景珣看了坐在下头虽面色平静,可细细看去身子很是有几分绷紧的萧玉寰,微微颔首:“母后这话说得不错,不过朕膝下只玉寰一个公主,她的婚事自不能太过心急了,等到年后朕叫人将这京城里适龄的世家公子名册呈上来,再细细从中挑选吧,总不好委屈了玉寰。”
萧景珣说这话,便是将太后还未出口话给堵住了,太后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碍于在场众妃嫔和宗室,她到底是强忍住心中的恼怒,笑着道:“皇帝说的是,等年后,皇帝叫人将那些世家公子的名册送到哀家的慈宁宫,好叫哀家替玉寰掌掌眼,给她择一个门当户对的驸马。”
听太后这般说,萧景珣笑了笑,却是道:“母后才病了一场,儿臣岂敢不顾孝道,再叫母后费这些心神。朕虽宫务繁忙,膝下却只玉寰一个公主,自小便聪慧懂事,行事有度,纵不是嫡出,朕也将其视若珍宝,所以,她的驸马,朕必亲自挑选,母后放心,绝不辱没了玉寰便是。”
萧景珣最后半句话出口的“辱没”二字,当即就叫太后变了脸色,太后脸上一丝笑意都无,定定看着皇帝,半晌才道:“既皇上如此疼她,哀家岂有不应承的。”
太后说完这话,冷冷看了一眼站在那里明显有几分局促的娴妃,又看了一眼萧玉寰,便揉了揉太阳穴,带着几分疲惫出声道:“出来这阵子,哀家也有些乏了,便不陪着皇帝了。”
说话时,太后便从坐上站起身来。
萧景珣也起身:“儿臣恭送母后。”
他看了一眼容妃,吩咐道:“太后才刚病了一场,身子不济,容妃替朕送太后回去。”
容妃忙领了旨意,亲自扶着太后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