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碧绿色褙子, 发上只簪着一支质地普通的白玉簪子,并两朵珍珠珠花,她的脸颊略显消瘦, 眉宇间透着几分哀怨和忧郁之色, 联想到方才她叫的那句堂兄、堂嫂, 苏婉知道眼前这女子便是进宫不久的顾柔,柔常在。
她眼底微微露出几分不屑来,不等她开口, 顾柔便福了福身子, 带了几分哽咽又叫了声:“堂兄、堂嫂,可真是巧, 没想到柔儿能在宫中碰上你们。”
说话间,她便将目光看向了顾孚青, 带着几分不安道:“柔儿还未恭喜堂兄新婚之喜。”
“堂兄过会儿出宫回府,可能替我带封信给母亲, 柔儿感激不尽。”
顾柔说着, 眸子里便带了几分水意,一副柔弱可怜,楚楚动人的样子。见着顾孚青没有反应,她竟是抬起手来想要扯他的袖子。
顾孚青眉头微皱,避过了她的动作,淡淡道:“常在既如愿入了宫, 便该知道宫中的规矩,私自传递书信乃是大罪, 常在莫要自误,还是安分些吧。”
顾柔听顾孚青这么一说,愣了一下, 眼底涌现出一抹恨意来,随即很快掩饰下去,眼泪簌簌落了下来。
“若是有法子,柔儿哪里敢想着这个,只是堂兄不知道,柔儿如今在宫中身份卑微,处境很是艰难,这宫里头的人从来都拜高踩低,柔儿不知被多少人欺负。堂兄如今好歹是顾家的人,难道忍心看着柔儿在宫里头受尽委屈艰难而不肯帮忙吗?柔儿不求别的,只求堂兄帮我送这一回信,就这一回。”
见着顾孚青不接她手中的信,她又看了眼站在顾孚青身旁的苏婉,有些怯怯道:“柔儿知道堂嫂和贵妃交好,可柔儿也是顾家的人,还望堂嫂可怜可怜我,莫要拦着叫堂兄帮我这个可怜人。”
苏婉听着这话,眸子里闪过一抹冷意来,她将顾柔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出声道:“柔常在既叫我一声堂嫂,我这当堂嫂的自是不好不帮的。只是我瞧着常在这身打扮也是常在的规制,瞧着也并未被人苛待,还是说,常在每月的例银或是其他份例没有按时发放或是被人克扣了?若是常在真受了这等委屈,正好我和孚青要去给娴妃请安,不如常在也同我们一块儿去,在娴妃娘娘面前细细回禀了此事,叫娘娘替你做主才是。毕竟,如今中宫之位空悬,是由娴妃娘娘执掌六宫的,常在遇着这事情与其传话回府里叫祖母担心,不如叫娘娘做主。”
“柔常在可愿一同过去?”苏婉定定看着她,出声问道。
说这话时,还伸出手去想要拉着顾柔的手。
顾柔身子一僵,朝后退了一步:“我只是一个常在,身份卑微,怎好擅自打扰娴妃娘娘。堂嫂若真心帮我,就答应替我送信出宫吧。”
苏婉听着她这话,眉眼当即就冷了下来:“罢了,常在既不愿意一同去,便好自为之吧。至于送信的事情,我劝常在还是莫要想着了,宫里头规矩大,不比府里,常在莫要因着自己带累了府里,叫祖母也替你操心。”
“若无事,我和孚青便去娘娘那里了,常在自便。”苏婉说着,看了眼顾柔,便挽着顾孚青的胳膊径直朝前走去。
顾柔脸色变了又变,难看极了,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
直到看着苏婉和顾孚青走远,她才恨恨道:“拜高踩低的东西,不就是和顾窈一伙儿的,想看着我活的处处不如人吗?”
“说不能传信出去,当我是傻的呢,昭阳宫那位可不止是传信出去,之前还私自出宫过呢,以为真能瞒得住!”
宫女青杏听着她这话,当即骇得脸色惨白,惊呼一声道:“娘娘慎言,这话若是叫人听去了,娘娘怕是要被责罚的,娘娘如今好歹是常在,娘娘难道想被降位为答应,或是连答应都不如的官女子吗?”
顾柔听着青杏这话,脸色愈发难看了。
她恨不得追上苏婉和顾孚青,和一人大闹一通,好叫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他们长房是怎么欺负一房的,昭阳宫那位又是怎么叫人作践她这个堂姐的。
可她心中怯怯,到底是有所顾忌,不敢将这事情闹开来。
因为她如今只是个常在,进宫这些日子皇上一次都没来她的宫中,她一个未侍寝之人,在宫中是人人都瞧不上她的,她没有底气闹开来,彻底得罪了顾窈这个贵妃娘娘。
这般想着,顾柔又想起了府里的顾老夫人和母亲容氏,心里头又对一人生出几分怨怪来。
她都进宫这么些日子了,祖母和母亲难道都一点儿都不担心她,便是祖母偏心只想着顾窈,母亲也该想法子往宫中送些银子给她呀,怎能就这样对她不管不顾,由着她叫人欺负呢。
这般想着,顾柔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察觉到有宫女太监朝这边看过来,她只好拿帕子擦了擦眼泪,沉声对着青杏道:“罢了,咱们回去吧,我再想想别的法子。”
青杏点了点头,跟着顾柔一路往长定阁去了。
昭阳宫
苏婉她们才出去一会儿,便有宫女进来,回禀道:“娘娘,有人瞧见大少爷和郡主在园子里被柔常在拦住了,说了会儿话,大少爷和郡主才往娴妃娘娘那里去了。”
顾窈正拿着一本书看着,听着宫女的回禀,微微挑了挑眉:“她倒是会想法子。只是,她和兄长还有婉儿又有什么情分?这会儿舔着脸求到婉儿他们面前,没得叫人笑话。”
“当初,她费尽心思不是要进宫侍奉吗?如今宫里头常在的份例一点儿都没少给她,她就这般受不住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