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两日, 顾窈听说太傅府最小的女儿周琀和镇国将军府的次子定了亲, 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打算将婚事定在六月里。
顾窈听着这消息,笑道:“早听说宋氏是个疼闺女的,如今瞧着倒真是如传言所说。不然, 也不会对着四皇子妃的位子一点儿都不动容。”
可见这些年皇上看重太傅府不是没有理由的。单单是纯臣二字就叫皇上放心。
容妃和萧灼将主意打到周琀身上, 想来也是存了这份儿算计的。想着若是将太傅一家拉拢过来,他在朝堂上不说压上太子萧起一头, 起码也不会太叫人看低了,有了一争之力。
只可惜, 二人算计再深, 如今也没法儿得逞了。倘若周琀和镇国将军府次子的婚事出了什么波折,传到皇上耳朵里,叫锦衣卫细查下去,容妃和萧灼哪个都讨不了好。
这会儿,容妃该气的连饭都吃不下了吧?
顾窈一点儿也没有觉着对不住容妃,一则二人本就没有交情,因着祉哥儿的关系根本就是敌人,二则萧灼那般好龙阳,又是存了算计想叫周琀当他的正妃,周琀若是嫁进门,不是白白被人糟蹋了, 落得比当日的李桐更难堪的境地。
世间女子活着本就艰难, 她能帮一些,还是要帮的。
顾窈兴致极好的拿起内造处新送来的一套紫玉首饰把玩起来。
紫玉向来少见,做成这一套,还有步摇、耳坠, 着实是稀罕物。
“将这步摇和簪子赏给大公主和二公主吧。至于这对紫玉手镯,就给婉儿吧,这上头雕着芙蓉花,轻盈舒展,想来婉儿会喜欢的。”
蒹葭听着这话,忍不住出声道:“这紫玉罕见,簪子也打造的别致,娘娘留下来自己用也是极好的,倒是舍得赏出去。”
顾窈莞尔一笑:“本宫那些簪子首饰都快戴不过来了,哪里还稀罕这些,再好的东西也都是死物,不如叫两位公主和婉儿高兴高兴。”
蒹葭知道自家娘娘一向大方,也一向宠着两位公主和郡主,听着她这样说,便点头应了下来。
她亲自将紫玉簪子送去了永安公主处,又将紫玉步摇派人送去了公主府,那对镯子则是送去了顾府。
玉明宫
程淑谢过恩,送走了蒹葭后,看着手中的紫玉簪子,眉眼间的笑意怎么掩都掩饰不住。
“这簪子真是别致得很,雕工繁复,花朵像是正盛开,几乎能叫人能有种错觉闻到浓郁的花香呢。”
宫女琳琅眉眼扬着笑意,对着自家公主道:“皇后待公主真是极好,自打公主进了宫,吃穿用度都比照当初的大公主,如今娘娘正位中宫,下头这些人就更不敢怠慢公主您了。便是平日里遇上那些个妃嫔,见着您也是客客气气的,叫一声二公主,这都是皇后娘娘心善,肯庇护公主您,自然公主也孝顺懂事,这才能叫娘娘这般喜欢疼爱,将您将嫡亲的女儿疼宠。”
程淑笑了笑:“母后待我好,我自然既觉着暖心又感激的,只不知日后该如何回报母后才好了。”
“对了,之前给母后绣的那件披风才绣了一半,我打算这些日子多花些功夫,早早绣完了,好叫母后看看喜不喜欢。”
“我绣活虽比不得母后那般出众,到底也是能拿得出手来的,也不怕母后笑话。”
琳琅听得一笑,从柜子里拿出了一件绣到一半的披风,瞧着自家公主捻了针线,便也坐在一旁做起活计来。
如今宫里头日子安宁,她们这些跟在公主身边伺候的也是自在舒心得很。想当初世子出事,姑娘要被接进宫时,从老夫人到夫人,再到姑娘和她们这些伺候的人,哪个不是战战兢兢提着心,生怕姑娘进了这宫中,不过是被昭贵妃娘娘当作个棋子,又或者哪里不注意犯了忌讳或是得罪了宫里头的哪个贵人,连性命都保不住。可如今,皇后娘娘真心疼爱姑娘,姑娘身为永安公主,底气也足的很,身上俨然有了天家贵女的气度。上回回府里去,老夫人瞧着公主连连称好,背地里都在感慨,程家虽不幸没了世子,却是因着世子有了更大的造化呢。不然,凭着程家,哪里能出一个公主呢?
如今又过了一年,公主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府里老夫人、夫人嘴上虽没问,可心里哪里能不操心,私下里将她叫了去问皇后娘娘可说过公主的婚事?
她摇头说是不知道,可也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公主如今身份尊贵,也不知能嫁到什么样的人家,寻个什么样的驸马?
心中这般想着,琳琅便忍不住出声道:“公主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府里老夫人和夫人都跟着操心,不知皇后娘娘可和公主说过此事?”
程淑听琳琅提起亲事来,脸颊微微一红,有些局促道:“大公主还没嫁人呢,我哪里需要那么急?”
她微垂下眼帘,想了想,又开口道:“左右母后疼爱我,定会替我寻一门好亲事的。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第性情差不多便好了,我也不求别的。”
琳琅听着自家公主这话,有些诧异,公主竟这般沉稳,眉眼间竟是一点儿都没有对未来夫君的幻想和期盼。
她想起夫人和老爷平日里相处的情形来,再加上姑娘打小便是在老夫人处养大的,老夫人的性子最是严谨板正,便也明白自家公主为何会养成这样的性子了。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其实,私心里她是盼着公主有宜和郡主那般的福气的。
她们公主性子柔弱,和大公主不一样,若是单凭皇后娘娘指婚,往后进了门,大抵也是严谨的当个合格的主母,叫旁人挑不出一丝错来。可公主既有了这般的身份,寻个两情相悦的也是不错的。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是那等迂腐之人,她就不信那么些世家公子里,没有叫自家公主瞧得上眼的。
不过公主说的也没错,如今大公主的婚事还没着落,公主这般急不来的。
这般想着,琳琅便暂且将这件事情放在了脑后。
这边
容妃脸色阴沉,面对儿子萧灼的时候,却是有些没有底气,下意识想要开口解释。
只是不等她开口,萧灼便带着几分不耐抱怨道:“儿子也就叫母妃办这么一件事,母妃办不成儿子也怪不得母妃,儿子私下里再寻法子就是了,儿子就不信,没有机会叫那周琀成了儿子的人。”
“只是,事情竟闹成这样,周家将儿子当成洪水猛兽一般急着给周琀定了亲,这不是打儿子的脸吗?若是事情传出去,儿子还不知有多丢人,被萧起怎么笑话呢!”
萧灼气急之下,当着容妃的面就摔了一盏茶盏。
茶盏落地碎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响声。
殿内响起了容妃的啜泣,容妃坐在软塌上,不时拿帕子擦着眼角的泪水,声音里满是歉意和哽咽:“说到底是娘对不住你,你若是从皇后娘娘肚子里出来的,哪里会像如今一样被人瞧不起?是娘身份低,才带累了灼儿你。”
萧灼不耐的看向了容妃:“行了!如今说这个还有什么用!”
“顾氏竟这般见不得我好,连个婚事都拦着,她以为她膝下那个五皇子,真能最后坐在那个位置上?做梦呢?便是我能容得了萧祉,太子也断然容不得他!”
容妃被儿子这番动怒给吓住了,心里头又觉着对不住儿子,此时听着他这话,连连附和道:“是,是这个理。灼儿你放心,这世间的好姑娘难道只有太傅府的吗?这京城里有的是配得上灼儿你的姑娘。只要你看中了,娘亲自传话出去,叫她家老夫人和夫人进宫,本宫就不信,当着本宫的面儿,哪个敢瞧不上灼儿你,敢不应这门亲事!”
容妃的眼底闪过一抹厉色,心里头对顾窈恨到了极点。
萧灼点了点头,脸上依旧留有几分不耐之色,他嗯了一声,对着容妃道:“就依母妃吧,本殿下再怎么,也是皇子。这夺嫡之事,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萧灼说完这话,便甩袖离开了。
容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
儿子这是在怪他,可她也不想自己是这样的出身,以至于带累了儿子,叫儿子叫人瞧不起。偏偏,老天眷顾叫她位至妃位,却还要面临如今这样的难堪境地。
想起顾窈来,她心里头又是怨恨,又是羡慕和嫉妒。
她怎么能这般好命,说起来她的出身又能比她好上多少?放在这京城里也同样是不够看的!可偏偏,皇上愿意恩宠她,顾家也一步步起来了,成了京城里新的勋贵,叫人想看轻都不能。
容妃嫉妒的眼睛都有些红,她死死攥着手中的帕子,恨恨道:“灼儿说的对,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
倘若灼儿能坐上那个位子,她就能当了太后,这些年凡是看过她笑话看不起她的,她一个都不会放过的!早晚要将那些个拜高踩低的人全都处置了!
太傅府的事情到底还是没有瞒过萧景珣,中午萧景珣过来用膳时,顾窈便从他嘴里听说了这事儿。
顾窈瞧了一眼他的脸色,便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臣妾也不是怕周家女当了四皇子妃,太傅府站了四皇子的队。只是皇上敬重老太傅,想来也不愿意叫太傅府牵扯到这些皇子们的事情中,所以便叫人递了消息去太傅府。”
“如今看来太傅府一直都是纯臣,没有动了旁的心思,所以才这般急便给周琀定下了亲事。”
“臣妾未曾先将此事回禀,皇上若是生气了,臣妾甘愿领罚。”
顾窈说着,便放下手中的茶盏,要从软塌上站起身来请罪。
萧景珣突然就笑了,未等她跪下去就将她拉了起来。
“皇后这般知朕心意、替朕分忧,是朕该谢皇后,哪里需要皇后请罪呢?”
“朕的皇后就是这般聪明,没落入容妃的算计,不然,朕倒是要骑虎难下,不得不将太傅府牵扯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