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老谷主不喜男风的事情, 谷内人人皆知。
据说是跟往事有关系,但具体是什么早已不可考了,反正大家就只牢牢记得一条——不要让他老人家眼里看到这个。
所以虽然现下男风不算少见, 但因为遏云谷地处偏远,谷内弟子又多是老谷主一手调教出来的,便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此事。
自然, 除了云岫。
云岫连男人跟男人的春宫图都画过一大摞了, 自然不在这个行列里面。
这个先不提。总之屋内是安静的可闻落针。
众人都静默了一会儿,偷偷觑着老谷主的脸色。
季晟察觉气氛不对, 静了静, 开口, “有哪里不妥么?”
众人目光又齐刷刷落在他身上。
季晟行走江湖多年, 自然是见过不少大风大浪的, 以一己之身应对数百余敌人的时候也能八风不动,只是如今被这样多诡异的目光盯着,就算是他, 也不免有些莫名。
季晟稍作思忖, 仍是不知为何, 最后看向狄老谷主,拱手道, “劳烦老先生为他看看。”
狄老谷主看了他一会儿, 从袖中掏出一枚玉牌, 点点头,道:“你持此令牌而来,按照规矩, 自然是要看的。”
狄老谷主手里那枚玉牌, 正是季晟交予入口处小药童的那枚。
这玉牌上镌刻的兰草纹样, 彰显了这是遏云谷嫡传弟子所有。
若是谷外之人携此令牌前来求医,便可免去入谷的身份排查,还可以得医长为其医治。
长者,德高望重也;医长者,顾名思义,就是遏云谷中有资历经验的前辈医师们,比医徒们的医术是要高超不少的。
所以方才守在门外的小婢女也以为最多会是哪名医长前来,却万万没想到来的会是老谷主本人。
狄老谷主会亲自前来,皆因那玉牌是云岫的。
云岫是狄老谷主此生最后一个弟子,是天分高且聪颖,可惜这孩子只有当医者的天份,却没多少当医者的仁心,若非如此,这下一代谷主,老谷主其实是最属意他的。
十多年来,云岫的腰牌还从未赠予旁人,狄老谷主一见这腰牌,便心知来人肯定是云岫十分看重的人,因此亲自赶了过来。
谁知道一来就看到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云岫这些年都在外面交了些什么朋友。
心内虽稍有不满,狄老谷主神色却依然平和。
他说完,便抬了抬手,示意一位医长前去号脉。
众人见老谷主没有要发怒的迹象,才又稍稍放下了心来。
一位穿白布袍的男子得了示意,匆匆走了过去,在这二人身上各看一眼,觉得两人的症状各有各的严重,放下药箱,便要先为离他更近的季晟把脉。
季晟则微一侧身,示意医长先为床上的洛闻心号脉。
这医长愣了愣,也没多说什么,在床边坐下,搭上了洛闻心的手腕。
屋内没人说话。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站在一旁。
忽然,老谷主开口道:“你如此担心他,焉知你自己不会伤的更重?”
“不会。”男人淡淡蹙眉,眼神一错不错看着榻上的人,笃信道,“我所受皆为皮肉之伤,没有大碍,还请先为他诊治。”
老谷主微微一笑,“你怎知我说的是现下?”
季晟怔了一怔,还未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见那医长把完了脉,走到了这边。
狄老谷主转向那人,“可诊出什么?”
“谷主,是淫心蛊。”那医长道。
这话一出,屋内众人皆是神色一凛。
淫心蛊此毒,若不拔除,唯一的缓解办法就只剩遏云谷独门秘制的舒心散或舒心丸,故而谷内众药师们对此毒,不可谓不耳熟。
季晟听到这个名字,不由也皱起了眉。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头一回听说这个药名,仔细想来,却也不记得在何处听说的了,大约是就算听说过,先前也是没在意的。
狄老谷主点点头,似乎是一点也不惊讶,又问:“药性几何?”
那医长斟酌半晌,“约摸六成左右。”
这下,老谷主的眉梢却微微抬了起来,看着有些讶异,“只有六成?”
他看这小少年,脸色苍白如纸,浑身无力,眼下微微发青,应当是药性不久前才被催化了,发作过一回,这种情况,至少是会有八成才对,怎么会才有六成?
“呃。”那医长顿了一下,似有难色,一脸不知该说不该说的样子,“谷主知道,这蛊发作时,若与一纯阳内力的人……呃……欢好的话,是有解毒之效的……”
又看向立于一旁的季晟,“这位少侠应当就是……呃……那个纯……”
“咳!”
狄老谷主重重咳嗽了一声打断,眉间隐隐有黑气环绕。
那医长马上就闭了嘴,周遭立时变得雅雀无声。
季晟见这些人又诡异的变得沉默,还拿奇怪的眼神看自己,心中愈发焦躁而莫名,刚想开口,便听狄老谷主道:“你这位小公子身中奇毒,你可知道?”
季晟深吸一口气,微微颔首。
就算是以前不知,现下也已知道了。
回想起来,洛闻心久久未曾痊愈的寒毒,和那日在古庙中忽冷忽热的症状,恐怕都是由此毒引起。
一拱手,道:“烦请老先生为他解此奇毒。”
狄老谷主一顿,看了他一眼,哼了声,“我话还未说完,你怎知我就一定能解?”
狄老谷主向来宽厚温和,少有如此讲话的时候,屋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又疯狂开始互相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