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姑娘了然,继续说他们的事儿。
青豆喝了会饮料,也没等到顾弈介绍人家是谁。不过通过他们的对话不难猜。他们一直在说初中的事,应该是初中同学。
短发姑娘念的护校,分配到南城中医院,长发姑娘念的师范,分配到东湖那边的小学,她对分配单位不满意,正在念叨。顾弈大部分时候都是听众,和青豆扮演同一角色,告别时,他也没说几句话。
等姑娘一走,青豆窝里横的眼刀快速飞去,桌子一拍:“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
“她们啊!”青豆又咂摸了两口汽水。
“她们怎么了?”顾弈故作不解。
“天哪,顾弈,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距离高考还有两天!整个五号楼估计都不能见到明火。那气氛,铁定一点就燃。
她隔着两排银杏都能感受到大战前夕的压抑,这厮居然优哉游哉,和姑娘闲聊喝汽水。是疯了吧。
她多褶的眼皮一掀一合,胸廓气得一起一伏。
见她气得额角流汗,顾弈笑得好不得意,伸手替她擦汗。
“这么气?”
青豆以为他要伸手弹她毛栗子,头偏了偏,又没完全躲开。于是,他的手就这么顺着她的额角一路揩过汗水,拂至耳侧。
在夏天,人的手是很烫的。青豆的脸上出了汗,皮里热,皮外凉,遇上顾弈逗留的掌心,皮外那点凉也被偷走了。
热气轰涌下,她红扑扑的脸蛋和剧烈的喘息叫人发燥。顾弈想,这家港式真不正宗,卖什么汽水,好歹也要弄点凉茶啊。
青豆对他逗留过久的手释出困惑的眼神。
她流露的是困惑,顾弈却读解为三花儿耍赖。
他忽然想逗她。这么想了,就这么做了,原本落在她脸畔的指尖开始轻浮,挠挠她的耳垂,又摸过她的耳郭。
也许,做这些轻浮动作,他的笑也是轻浮荡漾,所以青豆才会吓得一退三尺远。
因为快步倒退,没注意到门,撞出哐啷巨大的声响。顾弈怕她跌,上前要拉她,没想到她跑得更远了。
她站在大太阳底下,龇牙咧嘴地忍着痛,伸手与他隔开距离,“你干吗!”她拿手背用力揩过他逗留的地方,一遍又一遍,揩得腻子都要出来了。
那架势,就像被流氓非礼了。
顾弈:“什么干吗?”
青豆:“你干吗摸我!”
“我叫摸吗?”
“顾弈,你真恶心!”汽水在胃内膨胀,涨得青豆心口难受。她俯下身干呕了几下,见他脚步靠近,飞快跑走了。
她到宿舍冲了个凉水澡,往床上一躺,手抖啊抖地开始扇风。
不知怎么的,明明也没干吗,青豆居然累得腿上绑沙袋,半步都走不动。
金津坐明早的车走,见她躺着,问青豆是不是今天不走。
青豆想,要不她也明早走吧。她有点怕晚上坐车。
她们等太阳落山后才往食堂走,一边走一边说期末考的语文题。
青豆的理科成绩好,文科却有点拖垮。照这个情势,她肯定是要选理科的。只是就算选了理科,也要考语文,她的作文分数起伏太大。时而轮班诵读优秀作文,时而拿到拖拉总分的低分,让老师也为难。
语文老师,对,就是那个让她罚站的老师,表示青豆写作文不稳定。让她别写稀奇古怪的。
青豆不明白自己哪里稀奇古怪,于是问金津。
金津也不知道,每次她拿到作文题,思考五分钟后立刻提笔瞎写。时间这么紧张,哪有时间想。写完就万事大吉了。作文都是下意识成品。
青豆陷入更深的茫然。这样吗?她每次都写得很认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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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有两个大吊扇,高三学生饭后陆陆续续撤离,回去自习,也有不少不舍离去,横七竖八,蹭电扇偷凉的。
她们坐下还没开动,一个铝饭盒从天而降,掼至青豆面前。
里头的大白菜和肉汁搅成一团,吃了一半。
青豆知道是谁,刚刚她一进食堂就看到了他。
顾弈低头扒饭,也没说话。金津大条,见他坐在对面,又是问学长考哪里,又是问学长以前成绩如何,见顾弈都一一回答,兴奋极了,说回刚刚青豆的问题,问他作文怎么写的?
金津:“我们每次写作文分数时高时低,很苦恼呢。”又推推青豆,“是吧。”
青豆:“啊?哦。”
顾弈说:“高考作文就是八股文,我写作文不好,但我会背高考作文。”
他让金津去买本高考作文来背,挺管用的。金津满口答应。
班上确实有人背作文,可青豆自视甚高,认为自己博览杂书,小作文信手拈来,哪需要费那劳什子功夫。听顾弈这么一说,青豆也觉得自己有必要买本小作文来背背。
见程青豆眉头深锁,顾弈说:“你就别买了,我考完了给你。”话音一落,金津发出羡慕的声音,青豆眉头皱得更深了。
唔!
她一口饭鲠在口中,没咽下去,像含了块馒头。
顾弈面色放松,挑眉道:“外面卖三毛,我这一本补了一些别的版本的句子,算孤本,卖你一块吧。”
青豆气得用力一咽,从饱嗝中挤出声音:“你怎么杀熟啊!”
金津这也羡慕:“哇!到时候我可以看看吗?”
顾弈已经强卖了:“这你得问下一任书主人。”他朝青豆努嘴,“程青豆同志。”
这个人!这人!这!
青豆瞪住他,死死瞪住,瞪得眼珠都要蹦出来了。
顾弈将勺子丢进碗里,冷冷回视,复又转开,神态自如地和经过的同学打招呼。
她把头埋进碗里,气鼓鼓扒饭。不知道为什么,松了口气,人又没那么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