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是记者团成员,今年高三,即将高考,不经意中得知青豆文笔极佳思路清奇,对人体有独到见解,有意招揽进学校广播站写广播稿或者编辑校报,为学校的宣传事业增添力量。
青豆听得沸腾,遇见伯乐自然高兴,连问三声真的吗真的吗真的吗,还转了个圈。
就在神志不清时分,她头上灵光一闪,嚼出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对人体?什么?见解?”
此人眼神闪躲,开始避重就轻,夸赞起文笔,青豆不解,“你在哪儿看到我的文笔?”
他抓耳挠腮,急中生智,突然拔高音调:“作文!作文!我看过你的作文!”
青豆其实被他说动了。虽然她高二之后写作文开始尝试八股文,但之前,她的作文还是很有欣赏价值的。她现在睡前还爱细细回味自己那些方格本上的作文。
但她还是觉得这人古怪,阴阳怪气地哼哼:“真?的?吗?”
此人长相恶毒,声音尖细,看似是个小人,实际却是个藏不住事儿的社会白痴。
连两句问话都扛不住,青豆抛下怀疑的眼神,他立马就招了:“对不起!我是天风白衣……”
他不是天风白衣,应该说,他是天风白衣二代。
青豆开学后,寄出的信是他收的,上一任天风白衣是上届高三毕业生,现在在上海财经。那家伙确实是文学爱好者,拜读过青豆作文,所以才偷偷给青豆寄信。
青豆骨头轻,有人主动给她寄金庸段落的信,她就跟人家在信里聊起来了。
那人也没想到,会收获一篇原创故事,更没想到,笔者的更新速度这么慢。他毕业前关于高中校园唯一的不舍,就是有一个学妹,还欠他一个结局。他就想知道,鱼娘和书生后来如何了!
张建国接下上任天风白衣的重任,继续跟小青通信,青豆无语,“你们的字迹怎么是一样的?”
张建国嬉皮笑脸:“我暑假一直在练字,特意买了本行楷字帖。他说只要用行楷抄段金庸就行了,现在我行楷写的可好了,作文卷面分都高出5分!”
青豆:“”
青豆拒绝更新。正好写不出来,找个借口赖掉:“我不行,我看到你的人就写不出来了!”
张建国有点幽默,立马背过身去,捂住脸:“我不看你。”
“我不!”
“求你了!”
“我不!”
青豆嘴硬心软。有人赏识她的文章,她高兴还来不及呢,只是露骨段落她可不敢再写。
两宿后,她把新的信纸给张建国。这人脸上露出明显的失望:
“啊?这”
衣冠端正月下念诗词,这片段,哪本话本子上都能看到啊。他拿信遮住脸,嗅着纸笔间的朽墨味道,问青豆:“可有‘淫’方面的发展?”
“想得美!这是灵魂共鸣,是柏拉图!懂什么叫柏拉图吗!”
张建国不太懂,特意问了一圈同学,同学有懂的,告诉他这是精神恋爱。
行吧,他敬职敬责,完成天风白衣交代的任务。他只能完成催更这件事,又不能保证质量。远方的那些人,也只能干着急。
青豆的第二件事,就有些哲学味道了。
活了十八年的她,第一次感受到,人是如此的模模糊糊。
在过去的生活里,很多人都很确定、清晰。素素啊虎子啊二哥啊,包括那该死的顾弈,每个人对她都是真诚的,不谈顺与逆,她坚信程青豆在这些人心中有明确的名字,不一样的故事。
可遇到傅安洲,她有些不确定了。
高二开学没多久,校内传出一段佳话,无关风月。
青豆第一次听,以为是自己和傅安洲的事,吓了一跳。这事她没跟任何人讲过,包括罗素素,怎么会传出去?
没几天,事件当事人浮出水面,是文科班的一位女同学。
她苦于学习压力,在分文理科前夕,于图书馆阁楼抱膝哭泣。傅安洲点点她的肩头,问她怎么了?女孩继续哭,不敢抬头。他在她脚边留下本尼采的书。她翻开折角,看见划线的句子,立马被注进股勇气——“对待生命,不妨大胆一点,因为我们终将失去它。”
都道傅安洲多情,也有人说女孩幸运,遇见个男解语花。
自作多情的程青豆得知自己不是女主角,失落了几天。很奇怪,她无法解释这种失落的来源,可它确实如翻倒的老陈醋,在心头爆开酸溜溜的味道。
青豆高二搬进三舍三楼,这幢楼一楼301和302住着男生,其中就有傅安洲。
他看到青豆一如往常,会问好,会微笑,会注视她的背影直到消失,他从来不像顾弈,说完再见就各自回头各走各的。
如果没有那个女孩,她不觉得异常,傅安洲一直这么笑。
可在知道那件事后,她觉得自己收到的笑容和别人没有两样。他对每个人都是这样的。青豆只是其中之一。
尤其傅安洲还帮人家打水,让绯闻愈演愈烈。青豆作为金津大喇叭的信息接收者,时常附和微笑。她以为自己无所谓的。傅安洲是个好人,他做的一切都是这样符合他周到体贴的性格,可怎么办,她心头的酸味泛滥得好厉害。
她无法解释,只能倒灌进书里。那篇文章就这么从甜蜜蜜的月下谈诗,变成了书生脚踩两条船。